我摸摸她的頭,柔聲道:
「傻丫頭,我這輩子都不會拋棄你的。」
回到院中,我簡單收拾妥當,特意避開老太君的人,把押送沈灼的侍衛喚來。
「沈灼已經不是沈家人,去茶莊也幫不上什麼忙。」
「請夫人明示。」
「不必留活口。」
老太君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心慈手軟。
沈灼窮兇極惡,指望他悔改已是沒有可能,不如斬草除根,省得留下麻煩。
時至九月,北狄大舉進攻,邊境危急。
朝廷不斷往北邊運送糧草,京中人心惶惶了一陣子,后來發現戰火并沒有蔓延,日子還是照樣過。
老太君從同宗里挑出三個男孩,招呼我過去。
「月嬋,你過來瞧瞧,看哪個孩子更合你的眼緣。」
這些孩子雖不是出身高門大戶,但也家世清白。
我不忍看他們跟親娘骨肉分離,自己也沒有做好當一個母親的心理準備,便找借口婉拒,放他們回去了。
押送沈灼的人已經回京復命;
「啟稟夫人,二公子死了。」
那時我正在院中澆幾盆新開的菊花,淡淡道:
「做得不錯,領賞去吧。」
「不是卑職動的手。」
我澆花的動作一頓,狐疑地望著他。
「卑職還沒準備動手,半路冒出一幫蒙面人,手執刀劍,明顯就是沖二公子來的,我們也沒阻攔。」
「查到他們的身份了嗎?」
「查不出來,看招數像是出自軍中。」
我更納悶了,我在軍中沒有親戚故人,想來沈灼平時作惡太多,善惡到頭終有報。
我松了一口氣,覺得由別人動手更好。
殺人這種事,我還是有點害怕的。
「賞銀照領,這種事就不用告訴老太君了。」
與此同時,北境打了一場漂亮的仗,舉國歡騰。
北狄人仗著我軍換了主帥,不惜傾巢而出。
誰知在戰場上,遇見了最令他們聞風喪膽的那人。
本已死去的沈淮川,策馬立于千軍萬馬之前。
他手持銀槍,一身金色鎧甲映在日光下,恍如天神降臨。
北狄慌了神,連他們的戰馬都驚得抬起前蹄。
消息傳到沈府時,我和老太君正在用午膳。
那小士兵屁滾尿流地進來報喜;
「贏了!活著,還活著!」
老太君仿佛預感到什麼,掉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
「你說什麼?」
小士兵喜極而泣,說了好幾遍才把話說清楚:
「仗打贏了,沈將軍還活著!」
老太君不敢相信,再三確認:
「你在說什麼?你說的是我那孫兒嗎?」
「是!是您的孫兒,是咱們府上的大公子!」
「大公子為了迷惑北狄,之前是詐死的!」
老太君受不了這種刺激,一頭暈了過去。
我嚇得大喊:「祖母!」
15
一切就跟做夢一樣。
老太君很快就開心地醒了過來,讓人撤去沈淮川在祠堂的牌位,家中重新布置起來。
我反應比較慢,至今難以接受。
啊?我的丈夫沒死啊?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誠然,我希望沈淮川活著,為朝廷沒有失去忠臣良將感到開心,為老太君盼回孫兒感到開心。
唯一忐忑的是,這人是我素未謀面的丈夫。
嫁過來那晚,我就做好了守寡一生的準備。
并給自己列舉了沒有男人的種種好處。
即便某個人不在計劃之內,讓我有過些許春心萌動,也絲毫沒有動搖我守寡的決心。
可是現在,我名正言順的丈夫就要回來了。
我的信仰坍塌了。
往日遇到什麼麻煩,我總能請求老太君指點迷津。
但她完全沉醉在孫兒起死回生的喜悅中,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復雜心情。
沈淮川高矮美丑如何?性情如何?會不會打妻子?
我是不是還要跟他圓房?
后來我漸漸想通了。
我既然受沈家庇護,就要勇敢接受沈家的一切,人不能什麼好事都想自己攤上。
沈淮川班師回朝那天,京城落下第一場雪。
他要進宮面圣,沒有先回府。
老太君沒等到雞叫就起床了,讓人在門口放了幾百響的鞭炮。
我被吵得沒了睡意,只好起床梳洗打扮,穿上新裁的衣裳。
一直等到晌午,沈淮川也沒沒回來。
宮里的旨意倒是先到了。
老太君早就是一品誥命夫人,圣上這次又給了別的賞賜。
我被封為三品誥命夫人。
傳旨公公說,是沈淮川在御前親自為我求的。
他人還怪好咧。
晚上在宮中舉辦筵席,圣上為了彰顯體恤,把我娘家人也喊上了。
蘇映榮在牢里關了幾個月,臭名遠播,圣旨沒有宣她。
但是父親和繼母都到了。
宴席還沒開場,繼母眼見著憔悴了不少,徑直朝我走來。
「月嬋,這門親事當初還是我安排的,你那時死活不肯嫁,現在是不是該謝謝我這個當娘的?」
她這話說得好不要臉。
但我是沈淮川的夫人,現在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我身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不動聲色地拆穿:
「若非將軍詐死,這樣好的婚事怎會輪到我?」
「聽說妹妹剛從牢里放出來,可有改邪歸正?」
繼母吃癟,臉色難看急了,突然朝我行了跪拜大禮。
長輩跪拜晚輩,惹得周圍的人一片噓聲。
繼母哭得梨花帶雨:
「你妹妹從前若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