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心虛道;
「是路過的一個男子把我救上來的,孫媳怕影響沈家名聲,所以撒了謊。」
老太君拍拍我的手,并沒有責怪:
「果然如此。」
「怪我不好,你花一樣的年紀,卻要在沈家虛耗一輩子。」
「你以后若是遇見可心的人……」
老太君沒說完,我連忙打斷:
「祖母放心,我愿意留在沈府,哪里都不去。」
我勤奮好學,把府上諸事搭理得井井有條。
夜半三更,小翠睡下,我還在研究賬本。
有人不請自來,翻窗而入。
「二公子,又來看你的海棠樹嗎?」
「嗯。」
他點點頭,托腮蹲在我面前,兩只胳膊肘杵在桌案上,看上去很是乖巧無害。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了。
也不是第二次。
我在蘇家落水那天,晚上他便跳窗而入,問我身上是否還有不爽快。
我念著他的救命之恩,好言謝過。
誰知自那以后,他幾乎每晚都悄無聲息地潛入我的院子。
找的理由很是蹩腳。
比如,「想念我種的海棠樹了」。
他不是來看海棠樹,分明來看我。
我趕過他幾次,但他好生不要臉,硬是賴在這里。
好在他規矩守禮,從來沒有過分的舉動。
他自有他的用處。
府上的事務,他比我熟悉。
茶莊的收成、絲綢的數目,錢莊的老板是哪里人,他能如數家珍地一一道來。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沈灼根本不是祖母說的那般頑劣不堪、性劣難琢。
分明是博聞強記、一表人才的頂好男子。
沈灼似乎什麼都懂。
我約束下人遇上什麼麻煩,心中有什麼困惑,只要他稍加提點,我便能撥云見霧。
老太君驚訝于我的飛速進步,夸我天賦異稟。
夜色降臨時,我心中蠢蠢欲動,不自覺得朝窗外張望。
白日里想起沈灼,會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
今兒早上,我手上拿著賬本,不自覺地神游天外。
小翠忽然從背后拍了我一下:「小姐,你笑啥?」
我嚇得險些把賬本扔了,又羞又怒地把小翠捶了一頓。
此時我才后驚后覺,事態的發展態勢不對了。
我對沈灼的心思,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清白。
里面摻雜了情愛的悸動,令人心煩意亂。
我把自己在屋里悶了一下午,胡思亂想了一番,后來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蘇月嬋,你在做什麼!
才剛成親,就想男人想瘋了嗎!
從小學過的詩書禮儀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寡嫂和庶弟,夜間偷偷相見,成何體統!多麼荒唐!
祖母要是知道了,該氣成什麼樣!
我感到罪孽深重,把自己的胳膊掐得通紅。
這晚他來時,我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跟他劃清界限。
9
我翻了一頁賬本,頭也不抬:
「二公子來去自如,可見我院中防衛不夠。」
「明天我會回稟祖母,在院中加派人手。」
沈灼噎了一下,不明所以: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
我煩悶不已,把賬本合在桌案上,冷冷道:
「不曉得你天天來我這里做什麼。」
「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他的眼睛里閃過慌亂:
「別喊。」
「看到你屋里的蠟燭還亮著,我來是想跟你說,早點休息。」
「你管得太多。」
「你要是不睡,那我也不走了。」
這人竟然跟我耍起了無賴。
我心道,這是何道理?
難道我要當著你的面睡下不成?
我一生氣,索性吹滅了蠟燭。
「我要睡了,你走吧。」
屋子里漆黑一片,周遭寂靜無聲。
聽不到他的動靜,我慌了神,起身問道:
「你還在嗎?」
半晌,終于傳來他的回應,在寂寂夜里顯得低沉喑啞:
「我在。」
這種氣氛實在太奇怪了,讓人心里七上八下。
我要趕緊找到火石,點亮燭臺。
一不小心被椅子腿絆住了腳。
我驚呼一聲,連人帶椅子向前倒去,不出意外的話,我的頭會在椅背上撞個大包。
但是不知怎麼回事,我趴到了沈灼身上。
椅子倒地,發出沉重的聲響。
隔間小榻上,傳來小翠帶著鼻音的呢喃:
「嗚,什麼動靜?」
她醒了。
這麼大的動靜,她終于聽到了。
她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現在醒了!
「小姐,你還好嗎?」
她準備爬起來掌燈,我急忙應聲:
「外面刮風的動靜,我沒事,你快睡吧。」
「嗯,小姐有事就喊我。」
小翠還算好糊弄,翻過身去又睡了。
我趴在沈灼的胸膛上,兩人維持著不知怎樣奇怪的姿勢,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直到小翠的呼嚕聲又響起,我才發現,因為緊張的緣故,兩手竟然一直抓在胸前的衣服上。
月亮西移,透過窗紗瀉進一絲月光。
沈灼的目光落在我的胳膊上,輕聲問道:
「你胳膊怎麼了?」
此時,那種與人偷情的羞恥感再次涌上心頭。
我壓著嗓子,恨聲道:
「你滾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10
沈灼自那以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祖母與我提起,想從同宗里尋個合適的孩子,過繼到我的名下,由我撫養。
恰逢西院的管家婆子來報賬。
我粗略地掃了一眼賬簿,西院的胭脂水粉和首飾綾羅,支出比正院竟要多出十倍。
管家婆子神色倨傲:
「夫人年輕,怕是還不知道我們西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