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惹禍不斷。
他不僅得了教書先生的青眼,臨安百姓稱贊他,連爹娘也偏心他。
我處處被他壓了一頭。
可我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舍命護我。
那年裴家出事,我放棄秋闈。
出考場前,我找到兄長,讓他務必參加完考試,家中的事交給我。
我想,若是我出了意外,等兄長來日高中,也能為裴家沉冤昭雪。
等我返回家中,裴府已是滿目廢墟。
我跪在焦黑的廢墟中足足找了兩日夜,雙手被斷壁殘垣刺破,汩汩流血,依舊沒尋到爹娘的尸首。
所有的蛛絲馬跡,都被大火燒毀。
第三日的夜里,裴府唯一幸存的管事兒找到我,告訴我罪魁禍首是當朝太子,還交給我一份重要的證據。
自那日后,我便被刺客追殺,過上東躲西藏的日子。
裴府的管事兒也被太子滅口。
秋闈一結束,兄長暗中找到我,他代替我的身份,最終死在刺客手中。
那份唯一的證據也被刺客毀了。
我僥幸活下來,卻受了重傷,再次醒來已經獲救。
起初我心如死灰,報仇無門,又斷了一條腿,與其留著這副殘軀給旁人添麻煩,倒不如死了干凈。
任憑他們說什麼,我都閉眼不答話,也不喝藥,一心求死。
後來,有位女子罵醒了我。
我生平第一次見脾氣如此暴躁的女娘。
她一番話,好似定心丸,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她叫楚卿卿。
她問起我的名字。
我猶豫一陣才道:
「裴知瑯。知君此計成長往,芝草瑯玕日應長的『知瑯』。」
她說,文縐縐的,聽不懂。
從那之后,我將自己活成兄長的模樣。
傷勢一恢復,我留下信同她不告而別,將自幼佩戴的玉佩留給她。
我身無長物,唯有那枚玉佩值一些錢。
回到臨安,第一件事就是給裴家眾人立冢。
第二件事就是同崔家退婚。
裴家和太子為敵,不該牽扯到崔家,再來兄長已經走了,我能代替他的名字活下去,卻不可代他娶妻。
盡管我極力偽裝,一言一行都模仿兄長的模樣。
崔嫣還是一眼就認出我,她沒有揭穿,收下退婚書,將這個秘密永遠藏在心底。
在我離開時,她跟我道了一聲「珍重」。
不出月余,我就聽聞崔嫣病逝的消息,彼時我遠在趙冀的封地。
東萊侯將此事歸咎在我頭上。
若非我退婚,崔嫣也不會因此受打擊,郁郁離世。
因著此事,太子趁機拉攏東萊侯。
02
第二次遇見卿卿,是在燕涵山。
趙冀奉旨前去剿匪,為順利與他結盟,得到他的信任,我跟隨他一起去了。
到達燕涵山后,他讓我打頭陣,孤身去摸清燕涵山的地形和山匪的防守情況。
我趁夜進山,遇上一隊山匪在抓捕一位女子。
戴好事先準備的面具后,我出手救下她。
她說自己原是跟隨師門去青州押鏢,途徑燕涵山時掉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于是脫離隊伍回來找。
直到她將東西拿出來,我才知,是當初我留給她的玉佩。
我心頭一陣沒來由地氣惱,語氣也重了些。
「你可知燕涵山匪患叢生,就為了這個,你連命都不顧了?」
她怒道:「就你嗓門大?別以為你救了我就能吼我。我爹都沒吼過我。你誰啊你?」
幸好,我戴了面具,她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
我自覺有些理虧。
「……我沒吼你。」
她看著玉佩,手指摩挲著上面的紋路,緩緩道:「你懂什麼,我并非貪圖錢財,而是這枚玉佩是一個承諾。它雖缺了一角,但邊角圓潤,想來對他很重要。若是他回來找我,玉佩卻不見了,我如何跟他交代。」
「或許在他心中,你比玉佩重要。」
「他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我必須堅持我的原則。我不想虧欠他。」
原來,她只是不想虧欠我。
是我多慮了。
我們在燕涵山重逢,又在燕涵山分道揚鑣。
03
再見面,已是年底。
我特意帶著細軟去蜀州,找她換回玉佩。
自從跟她兩不相欠,遂了她的意便是。
起初,她說不小心將玉佩弄丟了。
後來一名男子去楚家提親,是鏢局的人。
眾人都喚他林三。
她說只要我幫她擋下這門親事,就將玉佩還給我。
我知道玉佩壓根沒丟。
至于林三,我也假意不知他們有交易,陪他們圓了這場戲。
卿卿同他們解釋說,我和她兩情相悅,更有定情信物在。我此次來蜀州,是來楚家下聘。
為了讓林三退婚,我們假戲真做定下親事。
那枚玉佩,順理成章成了我和她定情的信物。
年關一過,便擇了吉日成婚。
我和她拜過天地,去過青塵山的月老祠,在姻緣樹下掛了姻緣結。
再後來進京,我以兄長之名參加會試殿試,終于進入朝堂,有機會為裴家報仇。
為扳倒太子,我暗中搜集罪證。
誰料太子倒下后,趙冀過河拆橋,栽贓陷害我謀反。
謀反一罪,按律當誅滿門,即便有丹書鐵券也無法釋罪。
我自知難逃一劫,在獄中寫下放妻書,只為不牽連她。
趙冀為人不仁,我也留了一手。
入獄前,我給遠在邊關的趙御州修書一封,說明京城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