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起最上層的包裹,繩結處夾著一張紙條,打開后是尚書大人的筆跡:【萬事小心。】
我將包裹中青妍最愛的那根白玉發簪拾出,輕輕別在了發間,隨后獨自走在細雨飄飛的長街上。
不遠處出現了一道執傘的身影,他墨發高冠,一襲白衣如玉。
他是京中世子里最溫柔的一個,鮮少有女子能拒絕他的邀約。
可青妍卻很害怕他,她曾說那人的目光像蛇,在看過來時總是冷冰冰的。
而此刻,他朝我頷首致意,長臂一抻,那把油紙傘便全數撐在了我的頂上:
「某已得知姑娘心意,今日特來迎姑娘進府。」
我笑笑,不理會他的傘,繼續朝前走去。
「姑娘?」身后傳來榮王世子孟元殊不解的聲音,「姑娘昨日既已言明對在下有意,今日又如何故作姿態?」
于是我回過身去,雨水浸透了我的發絲,可我知道,我并不會狼狽。
自我很小時,母后便逼著我修煉北漠的各類禁術。
我那獨步天下的魅術便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微微朝著孟元殊展開笑靨,他的眼神便逐漸幽晦發深。
我問他:「孟世子,我美嗎?」
他便如實回答:「姑娘姿容奇美,當世無雙。」
「這就對了。」我說完便背過了身去,對他毫不在意般開口,「我說要勾引你們三人,可我只有一個。只有你們當中最強的那個人,才能帶走我。」
說罷,我的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的謝時和容崢。
傳聞中的謝小侯爺和太子聽了我的話,此刻各懷心思沉默站著。
我笑著揚手拔去了頭上的發簪,如瀑青絲披散下來。
眼前的兩人眸中同時亮起驚艷的光。
太子容崢上前一步,攥住了我的手腕:「這里只有孤能帶走你。」
他說著,指腹摩挲過我的下顎,神色中帶著連自己都不能察覺的癡迷。
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側頭看向他身后的謝小侯爺謝時:「好可惜,我本來選中的人是你。」
謝時掩在袖下的指節微微顫了顫,他似有意動,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6
太子將我帶回了東宮,卻并不急著臨幸我。
我知曉,在他的心底依舊打算為端華守身如玉。
這樣才好,本來我是打算在他行不軌之事時取他性命。
可如今,我有了更好的計劃。
于是我開始為他跳舞,跳的是失傳已久的蓮花錯。
據說這是他早逝的生母蓮美人自創的舞蹈,舞步之復雜,全天下獨她一人能跳。
可是在北漠的深宮里,我五歲時便已精通了這支舞。
太子坐在一旁飲酒,盯著我的眼神卻越來越紅。
到最后,他一把擲了酒杯,將我拽了過去,嘶吼著問我從哪學來這支舞的。
我只笑著告訴他此乃夢中仙人相授。
太子顯然不信,箍在我喉間的手越發用力收緊。
到最后,他還是沒能殺了我,只是讓我日日給他跳舞。
舞步錯落之間,太子看向我的眼神慢慢泛上溫情。
后來,他開始讓我給他唱歌。
他告訴我蓮美人生前曾為他哼唱的幾支小曲,要我唱著哄他睡覺,漸漸地,他只有在我的陪伴下才能夠安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太子這幾日心情不錯,一下朝便直接回東宮,連端華縣主都不去見了。
后者有了危機感,跑去了皇后那里撒嬌。
皇后從來是端華的最大靠山,就連縣主的封號都是皇后替她求來的。
于是在第二日,我便被請去了宮中。
鳳儀宮中,高坐在上位的雍容婦人看著我的臉,僅是一眼便冷笑出聲來:「這便是崢兒癡迷你的原因。」
「罷了。」她抬抬手,側身揉了揉眉心,「端華那孩子委實大驚小怪了些,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玩意,崢兒愛養在身邊解悶便隨他吧。」
說罷,她不再看我,只是讓身邊的嬤嬤領我去外頭跪著。
她本只打算隨意磋磨我一二,讓我知個規矩。
卻不承想,她前腳剛叫人將我帶走,太子后腳就跟來了。
他未經通傳便闖入了殿中,與皇后冷眼對峙,母子二人間的氣氛并不和諧。
最后,是太子冷著臉走出內殿,將跪在外面的我一手拉起:「兒子已經大了,想要什麼自己明白,就不勞煩母后操心了。」他說著便要帶我離開。
皇后從身后叫住了他:「如今你大了,見了母親連聲問安都不會了嗎?」
太子聽了這話,忽然回過身,對皇后的話避而不答,反是指著我向她問道:「二十年前,您也是這樣折磨身懷六甲的蓮美人的嗎?」
皇后聞言大怒,執起手邊的香爐朝著太子砸了過來。
周遭的宮人惶恐跪了一片,我倒是饒有興趣看著二人爭執。
我在北漠的深宮中聽過這段秘史。
傳聞蓮美人剛懷上容崢的時候,總被當時的皇后為難,時不時便要來殿外罰跪。
最長的一次,是在冰天雪地之中連跪十二個時辰。
那次罰跪凍壞了蓮美人善舞的雙膝,卻還是沒能將這個孩子流掉。
只是終究孩子生出來,也沒能在膝下養太久,后來的皇后認清自己生不出孩子的現實,將才三四歲的容崢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