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大怒,一步步查下去,發現何準涉及多起貪墨案,斂來的大部分錢財,都上供給了婉妃。
那位被他寵愛多年,善良且單純的寵妃,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貪婪地攝取無數百姓辛苦一輩子的成果,而他一無所知。
父皇雖本就有意打壓何家,可猝然知道這個事實,仍是呆滯了許久。
我躲在暗處看這場戲,頗為得意地想,若他知道更多的秘密,他會不會氣得病倒?
父皇悲傷幾日,以雷霆速度將何準定罪,把婉妃打入冷宮。太子展荀被連累幽禁于東宮,而何昌被父皇收了一部分兵權,如今被趕去了窮山惡水的西南邊境。
何家已然退出朝堂。
嚴思正趁機求娶曾經的太子妃羅葳蕤。
父皇在此時,定下了我與司徒末的婚事。
成婚之前,我回了一趟敬惠庵。
師太跪在佛前打坐,她說庵堂里瑣事太多,不能參加我的婚禮。
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對著佛祖拜上三拜,命人留下豐厚的香火錢,便沿著山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李瓊子。
歸遠法師圓寂,他與朝陽的婚事煙消云散后,他在父皇的任命下,成了護國寺最年輕的住持。
我們遙遙相望,李瓊子眉目慈悲,目光平和,一眼望去,仿佛真能看見他身上的佛性。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我抬起手,摘下帽子,露出齊耳的短發。
頭發長長了,再過幾年,我也能像那些京城里愛美的姑娘一樣,梳好看的發髻,插上華麗精巧的發簪。
也許會是你心中想象的我的模樣。
李瓊子微微一笑。
我回以笑容,戴上帽子。
馬車駛離護國寺,林間淡淡的微風吹拂。
這一年,是成乾二十一年,我要成親了。
28
婚期定在了十一月。
新婚之夜,本該美好甜蜜,我的駙馬卻遲遲不歸。
后半夜時,司徒梁扛著滿身酒氣的司徒末,把他扔到了我的門前,面容冷硬地向我請罪。
「臣弟新婚之夜太過欣喜,多喝了幾杯,因此來得遲了些,公主莫怪。」
醉倒在地上的司徒末似乎聽到了這話,皺著眉斷斷續續反駁:
「什麼太過欣喜!她得過瘟疫,誰知道會、會不會傳染給我?她……」
司徒梁眼疾手快捂住了司徒末的嘴。
「殿下,臣弟酒后失言,但絕非真心話,殿下別往心里去。」
我扯開司徒梁的手,鼻尖聞到一股脂粉味兒。我面不改色,笑瞇瞇拍了拍司徒末:「她還如何?」
「她還養了那麼多小倌,誰知道清不清白!」
司徒梁面色一變,狠狠踢了司徒末一腳:「混賬!公主豈是你能非議?」
「行了世子,既然我和他如今已是夫妻,那便讓我們夫妻關起門來自己處理。」
司徒梁道:「臣絕無非議。」
我關好門,往司徒末身上澆了幾盆冷水,他猛地驚醒過來。
看清是我,又羞又惱。
「即便陛下賜婚,我也絕不會屈服你這個放浪形骸的女人!」
語罷生氣地想推門離開。
「你哥哥守在外面,我猜你若是推開這扇門,他不會介意打你一頓。」
司徒末泄氣地放下手,狠狠瞪我一眼。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死了這條心。」
我側身躺在床上,懶懶把玩床邊的流蘇,瞥了他一眼。
「你說父皇和鎮國公若是知道你在新婚之夜不與本宮同房,反而去了不知哪個銷金窟,他們會作何反應?」
吵吵嚷嚷的司徒末驟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后,認命般地往床上爬。
我毫不客氣地把他踢走。
「成親了還不愛干凈的男人,也別想臟了本宮的床。」
司徒末憤恨不已,很有骨氣地轉身,呼啦推開大門,冷風灌進,他看到屋檐之上自己哥哥的身影,背月而立,冷硬如一尊雕像。
司徒末咬了咬牙,轉身合上了門。
那一夜,我睡得極其安穩。
29
成婚之后我仍舊住在公主府,不過將府上的小倌遣散了,也不再去聽曲兒。
我雖然對外人囂張跋扈,但在鎮國公夫婦面前總是尊重他們的。我不想與他們鬧得難堪。
新婚之夜的小插曲在司徒梁的幫助下悄然揭了過去。
盡管嬤嬤們在那晚沒聽到動靜,可看到那塊帶血的帕子,總歸沒人有議論。
那血是司徒末的。
血不重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回皇宮回得少了,但每每回宮,宮里的人總會給我一些有趣的消息。
東宮里的宮人和侍妾走得走散的散,展荀身邊空落落的,只幾個忠心的人陪伴。
我覺得這樣很不好,東宮如此寒酸,向來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如何受得了?
所以我叫人挑了幾件司徒末穿了不要的衣裳,派人扔進東宮。
據說東宮的良娣被氣哭了,卻還得哭著向我道謝。
聽說展荀染了風寒,還挺嚴重,他宮里的人希望有太醫為他診治,宮人問我:「殿下,要請太醫嗎?」
我笑著回他:「這得問良妃娘娘。不過本宮覺得,風寒而已,皇兄自幼練武,難道還能被一個小小的風寒打敗?」
宮人又說,冷宮里的婉妃經常發瘋般地嚎叫,每次這個時候,給她少喂幾頓飯就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