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以為,可以就此納個美人生下兒子,隨手將我圈入宮闈,安排嫁人。
那他就太小看我了。
母后怔楞地盯著我。
良久,滿眼通紅。
「韻兒,我教給你的,你都記得。」
「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情愛。男人的愛,如水中月、鏡中花,不值一提,不堪相守。你一定要記住。」
我滿口答應,安撫好情緒起伏的母后,轉身走出寢殿。
然而,剛轉過墻角,我忽然腳步一定:
「出來!」
一道暗影,在窗邊一閃而過。
月光下,漸漸露出那人皎潔清冷的面龐。
我面色平靜地看著對方,眼神卻毫無溫度:
「裴公子,偷聽墻角,可不是君子所為。」
12
「若一直做君子,怕是到現在,連單獨和你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裴玉似乎并不意外被我發現,相反,他的目光流連在我的腰側,
清俊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比之前在慶功宴上的神色更加明顯。
我忍不住笑了。
這人堂而皇之地游走在皇宮夜色之間,被捉到現行,還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
全天底下,怕只有他這麼膽大包天。
見我晾著他,他倒是不氣,反倒開口詢問:
「公主今晚回府過夜嗎?」
他抬頭,目光不躲不避地看向我。
「不一定。」
我抬手,指尖眷戀似的摩挲著他的臉龐,
然而,再往下一寸,便能扣碎他的肩頸。
他卻毫不所動,神色平靜道:
「飲酒傷身,公主今晚應該少喝點的。」
管得真夠寬的。
我放下手心,懶懶一笑:
「聽說三日后的選秀,裴府這次也送了位表小姐入宮待選。」
裴玉臉上的神色一斂,慢了半拍,才道:
「公主的眼線,果然無處不在。
」
「彼此彼此。」
我揮揮衣袖,示意更深露重,今晚的獨處該到此為止了:
「夜深了,裴公子請回吧。」
語畢,我率先轉身離開。
轉口處,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手中端著湯藥,施施然跟了上來。
「再說下去,藥都該涼了,快點喝,別想蒙混過關。」
邊關藥物緊缺,一路上,都是我這位義兄采摘藥草,親手熬制。
鑒于味道實在太苦,我躲了兩次。
后來,次次被他逼著當面喝掉。
義兄六歲舉家流浪至幽州,父母在路上相繼去世,
那年我剛跟著師父學習騎馬,在草原上遇上快死的他,
一口咬定要帶回家。
父親見他筋骨奇佳,動了惜才的念頭,收為義子。
這麼多年,義兄一直戍守邊關,直至此次隨我入京。
我隱約感覺到空氣中,劃過一抹肅殺之氣,
扭頭看了一眼。
裴玉竟然還站在原地,就是眼神冷了些。
目光冰冷地盯著我義兄,那眼神,仿佛淬著幽冥鬼火。
義兄皺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韻兒,那就是你未婚夫?怎麼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我忍不住爽朗一笑。
真難得,竟然能在裴玉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今晚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終于有件有趣的。
13
第二日一早,父皇還沒開口,我便主動上交了虎符。
在父皇滿意的目光和一眾朝臣地稱贊聲中,
我優哉游哉地開啟了在公主府休養生息的美好生活。
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光,
舉國皆知,新皇愛重皇后,更對我護犢情深。
雖然我閑逸在府,但允我舉辦各式私宴。
但凡宴中有看中的才子,都可直接薦給朝廷。
為朝廷選拔人才,這本是朝廷命官才有的權利,父皇特意賞賜于我。
一時間,我府上的賓客不知多了多少。
南方的士林學子,北方的邊防猛將,真正的往來無白丁。
我知道,父皇一邊「示寵」,一邊派人暗中盯梢,
將所有與我往來的才子名流記錄在冊。
但我沒想到,出現在我面前頻率最高的,竟然是裴玉。
如今,我終于明白,那晚他為什麼會問我是否回府過夜了。
他竟然趁我在幽州抗敵時,自己搬進了我的公主府。
眼下,他在后院隨便挑了個院子,日常起居,都在我府上。
「你到底想干什麼?」
眼看他又贏走一位才子,我臉上演戲的笑容散了,直接了當地盯著他。
「想讓你明白,除了見色起意,你還能對我有點別的。」
這一次,他說話時,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不得不說,天底下的確再找不出第二個像裴玉這樣的人物。
他光是坐在那里,便冠蓋滿京華。
如今,除了不少人背后非議我插手朝廷人才選拔是逾矩之外,滿京城街頭巷尾最熱議的事,就是我和裴玉的關系。
這人竟然還火上澆油,天天與我同進同出,恨不得大家議論的勢頭更高一層樓。
「你這是嫌男寵的名分不夠,想更進一步?」
自從上次義兄替我送藥被他撞見后,他已經懶得去裝什麼謙謙君子,
言行舉止間,隱約透出的占有欲,
連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蘇韻,我們從一開始,就名正言順。」
他深深看我一眼,喉結上下翻滾,顯然還有話要說。
我正要細聽,卻見門口忽然來了國公府的人。
那人雙膝跪地,一臉恭敬地向我行了個大禮后,起身,附在裴玉的耳畔低語了一句。
下一瞬,我看到裴玉的臉,瞬間冷了下去......
14
「時候不早了,你要是有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