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皇兄當眾冷待我。
我卻聽見了旁邊四皇妹的心聲。
【哥真是死裝!對著姐姐不敢說愛,私底下天天造籠子。】
霎時,我瞪大了雙眸。
四妹瞄了我一眼。
【唉,也不知姐姐的地道挖好沒有。
【挖了倆月,怎麼還沒挖到哥的寢宮里?】
瞬間,皇兄也睜大了雙眼。
1
中秋月夕,宮中家宴。
太后忽然向皇帝提及我的婚事。
「嘉寧十八了,遴選駙馬的事,該叫禮部早些籌備起來。」
我愕然抬頭,望向上首的皇兄。
他神色陰郁,一如往常地低斂著雙眸,瞧不出情緒。
默然片刻,才冷淡地吐出兩字。
「再議。」
太后親手撫養我長大,一向最疼愛我。
她對皇兄的敷衍很是不滿,聞言,當場絮絮叨叨地數落起他來。
「做兄長的,怎麼半點不為妹妹考量。
「嘉寧畢竟是先帝親封的公主,選駙馬自然要大辦,這時日就久了。」
她說著便自顧自地籌劃起來。
「先下榜諭,在官宦子弟里挑一挑。
「若是沒有合適的,便在全京城內大選。
「萬一還尋不到,就再去遠處尋,畿內或臨近數個州府都……」
話音未落,清脆一聲響起。
皇兄放下玉箸,打斷了太后的話。
「朕說了,再、議。」
他面色沉沉,加重了幾分語氣。
氣氛當即凝滯,一時間無人再敢開口。
皇兄果然厭惡我,連公主的儀制都不愿讓我用。
我垂下頭,不再看向上首。
落針可聞的寂靜中,倏然有一個歡快的聲音響在我耳畔。
【嗨呀,哥真是死裝!】
這仿佛是四皇妹的聲音?
我瞪大了雙眼,看向隔座的嘉善公主。
她正吃得歡快,一手雞腿一手酒杯,看起來根本沒有開口的空閑。
難道不是她在說話?
正當我狐疑不定時,嘉善卻瞄了皇兄一眼,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頓時,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對著姐姐不敢說愛,私底下天天造籠子。】
我手一抖,「啪」的一下掉了筷子。
嘉善聽見響動,抬頭望向我,神色關切。
「皇姐,你沒事吧?」
我勉強點頭,就聽她的心聲再次傳來。
【唉,姐姐肯定是挖地道挖得手酸。
【挖了倆月,怎麼還沒挖到哥的寢宮里?】
「砰」的一聲,上首的皇兄碰灑了酒壺。
2
皇兄被太監們簇擁著去更衣。
宴席不歡而散。
皇兄一走,太后當即將我拉去了她宮中。
她一面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面心疼地安慰我。
「莫理你皇兄,他不管便不管。
「哀家自個兒給你選!保準挑個好的!」
眾所周知,女子若是對婚事安排滿意,只需嬌羞地對長輩道:「女兒全憑父母做主。」
但若是不滿意……
我嬌羞地依偎在太后懷里。
「嘉寧只想陪在太后娘娘身邊,一輩子侍奉您。」
太后果然更加憐愛,撫了撫我的長發。
「那怎麼成,若你爹娘泉下有知,必定也不會放心的。」
我并非太后親女,而是將軍遺孤。
我父得勝歸朝,卻身受箭傷,數月后舊傷發作而死。
先皇將我封為公主,接入宮中撫養,一應用度與先皇親女等同。
那時,如今的太后還是貴妃,掌理六宮。
我在貴妃的長熙宮中長大。
也是在長熙宮中,我見到了貴妃之子,如今的皇帝。
太后將我摟在懷里,像小時候一般,慢慢撫摸著我的背,滿眼疼愛。
「咱們的嘉寧啊,要選個天底下最好的夫婿,知冷知熱,會疼人的。
」
她說了半晌,又生起皇兄的氣來。
「像你皇兄那樣的就不行,一句好聽的也不會說!
「從小悶葫蘆一個,八竿子打不出一聲響。」
可我記得,皇兄從前并非如此。
初次見到冉珞皇兄時,他雖然有些靦腆,卻并非如今陰沉冷漠的樣子。
那時,先太子尚在,冉珞只是個普通皇子,與我一同住在長熙宮中。
他會親手雕了木簪,送我做生辰禮。
會在我夸他時悄悄羞紅耳朵。
會握著我的手,逃課帶我去玩。
可是后來……
我伏在太后懷中,垂首閉上雙眼。
可后來,是我害了他。
3
太后拉著我念叨了許久。
我回到寢宮時,暮色四合。
殿門一關,暗衛夜五立刻從屋頂跳下來。
「殿下,今日計劃照舊嗎?」
皇室子女皆有暗衛,我被封公主后,先皇也為我選了一個。
這兩個月來,我白天去長熙宮陪太后,晚間跟夜五一起挖地道。
日夜無休,干得黑眼圈都重了。
怎一個辛苦了的。
偏偏在今天這最后一晚,出了意外。
我想起筵席上,皇兄碰倒的那只酒壺。
淋漓的酒液染透衣襟。
紛亂中,我看見皇兄倉促向我投來的一瞥。
震驚,懷疑,不解。
但那其中,又仿佛蘊含著某些更加難言、更加激烈的情緒。
宛如深藏水面之下的暗流。
似乎只要我向其伸手,便會被卷入無盡旋渦。
我遲疑一會兒,對夜五搖了搖頭。
「今夜……不去了。」
皇兄遲早會大婚,不會屬于我。
我只求在那之前能離他更近些。
只要能一償所愿,無論怎樣齷齪卑劣之事,我也愿做。
可若是,皇兄發覺了我的不堪心思呢?
而且,四皇妹心聲中所言的「籠子」又是怎麼回事?
她竟然說皇兄愛我,這如何可能。
我正神思不屬,夜五卻松了口氣般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