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蕭煜。
安平最終還是和蕭諶出發了。
只是剛離了京郊,安平的車馬便失了控制,整個人連人帶馬車一起墜入深崖,被稱為安平郡主的人在這世上算是徹底被抹消了。
同去賢王爺不信,執意要去探那馬車虛實,也被帶了下去。
萬幸的是他受傷不重,只是醒來后人瘋魔了,說是在他瀕死時見著了心念之人。
賢王從此不再理正務,每日如同孤魂般游蕩,想盡了法子傷害自己。
只因他說這樣能讓他見著自己故去的王妃。
消息傳回京中時,蕭煜正守著我。
聞言他只是低頭輕吹著手中的湯匙,目光專注地喂我喝著湯藥。
我將他手中的藥碗掀翻,他也不惱,只神色淡然地再續一碗。
直到一整碗藥飲盡,
他將藥碗放下,回避著我的目光似在對我開口,又似在欺騙自己。
「朕對安平,從來只是報恩而已。
「容悅,你和旁人永遠不一樣,你是朕唯一的妻子,你能理解朕的,對嗎?」
他已做出了決定,
我沒理會他。
只是看著他那隱隱透著烏紫色的嘴唇,笑出了聲。
9
再見到安平是在半個月之后。
彼時她已經換了身份,成了侍奉在太后身邊的孤女。
這名先帝在時無寵的皇后,在小女兒離世后,便一心求佛問道,不問世事。
而今,外界皆知我纏綿病榻。
而這后宮總還是需要管事之人,她便是打著這樣的名號歸來。
并且將蕭煜送往她那的人一并帶了回來。
蕭煜很是憤怒,他恨他的母親,卻又為了安頓安平,不得不與之合作。
太后回宮那日,身為兒子的蕭煜不曾前去相迎。
可是太后卻是不甚在意,這些年看守皇陵的生活似乎打磨出了她的善意。
她命隨身的嬤嬤將一碟糖糕送去了御前。
據說那是她親手做的,趕來的路上怕涼了,還專門起了炭爐烘著。
那一日,蕭煜在御書房中枯坐一下午,最終還是沒有退回那碟糖糕。
他并不貪甜,可他卻貪戀從前漠視他的生母為他親手做糖糕的這份快意。
只是一份點心,便讓他紅了眼睛。
那一夜,他在我的宮中長坐許久,他似是有許多話想同我說,從他少時的委屈到如今這份點心。
可他少年時的過往我早已全然知曉,眼前的這份點心我并不能看得上眼。
但最后,他便這樣枯坐了整夜。
到最后,第一縷晨光照進來時,他說:「容悅,或許我該放下了。」
他想放下過去的仇恨,與曾經的自己和解。
僅僅是用一盤點心,這條我和楚游在他被生母棄之不顧時為他拼死保下的性命,便輕易選擇了原諒。
我有些震驚,這些天來第一次正眼瞧他,目光從他越發蒼白憔悴的面容上掠過,最后發出點評:「夠賤。」
可蕭煜并不這樣認為,他看著我,沉聲開口:「容悅,朕是帝王。」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強調他的身份,在得到生母賞賜的一盤點心后,在自以為能把握住年少時缺憾的愛之后。
蕭煜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背棄了曾經的自己。
到最后,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容悅,若你總是這般固執,你不愿意理解朕,自會有人愿意。
」
10
理解他的人自然是在太后那邊。
蕭煜渴望了二十多年的生母之愛,雖是來遲,但終歸是有了。
可那份愛似乎也并沒有那麼真,
至少太后不曾關注到蕭煜日漸虛浮的步伐,和逐漸單薄的身形。
可蕭煜確實很容易滿足,一碟糕點,幾句關懷,流水似的珍寶便朝著太后寢宮送去,似要將這些年的虧空盡數彌足。
相比之下,我這邊便顯得冷清了許多,也自由了許多。
這一日,我剛借著喂魚的由頭,將手中的密信投入玲瓏池中的錦鯉口中。
轉身,卻撞見了站在我身后的安平郡主。
她帶著帷帽,披散的發絲遮住了她缺失的半只耳朵。
「你真可憐。」她看向我,笑著挑釁,「你再不愿意我留在京中,可我不僅留下了,還住進了皇宮,甚至陛下還準我在御前侍奉,我與他,整日都在一起。」
見我沒有反應,她更是欺近一步,言語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她說:「你和你的朋友,都是沒用的廢物。」
聞言我一把投盡了手中的餌料,看向了她。
安平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過是朝她走近一步,她嚇得渾身一抖。
可她依舊沒有后退,眼角余光瞥向了暗處,那里已經有人悄然離開,前樣御前通風報信了。
像是生怕我將她罰得不夠狠,安平口中還在不斷地招惹。
「你那朋友可真沒用呀,不過是當著她的面刺上你幾句,她便急得要動手。可笑她待那兩兄弟如此真心,到頭來卻沒人愿意信她。」
「還有……」她話未說完,一道清脆的巴掌聲便打斷了她。
我沒有動,只是朝左右宮人看了看,便有人上前將她按下,伺候在我身旁的個個可都是精挑細選的。
甩起人巴掌時可從來將胳膊掄得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