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面對著初來異世冒冒失失的楚游,會笑著用折扇敲敲她腦袋而后再耐心教導她,會在楚游受傷時為她溫柔包扎傷口,會在楚游被貴女們陷害時毫不猶豫站出來支持她的少年王爺,好像從此消失不見了。
安平陷害楚游的手段越發低級,可眼盲心瞎的人看不見。
直到現在,他痛苦地跪在我面前:「我只是不想再后悔,當初我太弱小,護不住錦玉,我只希望能護住現在的安平,一切僅此而已,為什麼楚游不愿意信我,我們不是夫妻嗎,為何她不肯理解我。」
見狀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哪里配和她稱作夫妻,你忘了,楚游在一年前便請旨與你和離了。」
蕭諶聞言猛地抬頭,神色警惕地看向我:「顧容悅,你做了什麼?」
他話音落下,傳旨的聲音便來了。
是蕭煜那頭批下的旨意,這一次,他收下了信物,同意了楚游生前和離的請求,而今賢王夫婦和離,賢王妃恢復自由身,將以良家女的身份下葬,將來不與蕭諶同穴。
我坐在高位上,神色嘲弄地看向蕭諶:「什麼夫妻,從你不再信任她的那刻開始,便不配再做她的夫君。」
語罷,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至于楚游臨終前,她沒有半個字提到你,你以為她在做戲給你看,但你在她心中,早就什麼都不是了。」
蕭諶發了狂,被周遭的護衛拖了下去。
我有些倦怠地靠在座椅上,眸光飄向暗處,蕭煜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這就是你的補償嗎?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我看著他,聲線冰冷,「楚游失去了性命,罪魁禍首也該拿性命來償。
」
「容悅。」蕭煜站在陰影處,斟酌了許久,才聲音艱澀開口,「安平她,并非有意。」
這話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只是他依舊選擇了維護安平,自欺欺人著。
蕭煜或許并不知道,他看向安平時的眼神中,是待旁人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隱忍克制著自己瘋狂的愛意,只為守住自己忠于感情的承諾,可惜他兩頭都沒顧好。
那一瞬間,我疲憊至極,整個人委頓下來。
我說:「我知道了,滾吧。」
蕭煜怔在原地,似乎被我這副模樣刺到。
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陌生和茫然。
從前為了做好太子的賢內助,我從來都是一副溫良大度的姿態,動情之時,他也數次擁著我感嘆:「悅兒,得妻如你,是我之幸。」
如今我已知曉回歸的方法,再不用掩飾本性。
我說:「蕭煜,你不舍得殺她,你對她有虧欠,便用自己恩人的性命去償,真是賤得可以。」
這話實在大逆不道得很,蕭煜的面色沉了下來:「皇后,你瘋了!」
「是啊,我瘋了。」我笑得開心,緩步上前,抬手輕撫過他的面頰。
我說,「蕭煜,我也快死了,我不要你了。」
那一日,他幾乎是從未央宮落荒而逃。
是以他沒聽到我的最后一句話。
我說:「我要死了,你們也別想好活。」
5
我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從情感到物質我都計較得很。
我向來只信奉利益之間的平等交換,從不輕易相信男女之間所謂的真心。
哪怕是從前的我和蕭煜,我們的婚姻便是放到我生活的那個時代,也是可以被稱上一聲模范夫妻的。
分明是身在古代的封建帝王,卻主動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一直像一名尋常人家中的丈夫般敬我愛我,從不曾在我面前有帝王的架子。
世人皆嘆我有天大的造化,能夠得天子鐘情。
可我自己知道。
他拿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是因為他要與自己的生父割席。
他敬重我善待我,是因為我在他最落魄的歲月中堅守著他,為他化解了一個又一個的危機。
他的忠貞是為了他自己。
而他的善待,則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這些年來,我盡職盡責扮演好他理想中的妻子,賢惠大度,有勇有謀,他內心滿意,我省時省力,一切僅此而已。
哪怕蕭煜時常感激于我的存在,將我視作超越親人的存在。
可我們之間,也止步于此,從不曾說過愛。
他愛的另有其人,可他也不想放開我。
我知道那人曾在少時為雨中的他撐過傘,也曾親手為他刺繡過香囊。
他在最弱小的時候護不住她,在心底留了遺憾。
是以到了今日,他才會用著我為他籌謀而來的權力,將之慣得無法無天。
蕭煜知道我必會因楚游之死對安平郡主心生怨懟,卻依舊選擇了保護她,將她禁足在自己家中。
他選擇和我作對,我便不會讓他們過太平日子。
所幸在受劇情桎梏無法對安平出手的那兩年里,我收集著用來秋后算賬的東西也并不少。
我從其中挑選了一樣遣人送給蕭諶。
那是一名出自他們府中的婢女身契。
蕭諶一定還記得她,她叫紅綃,出身貧寒,在即將被人賣進青樓時被楚游買下,安排進了自己院中。
當時的她對楚游感恩戴德,直說楚游是救了她性命的菩薩,弄得楚游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