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不過是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件珍品罷了。
直到遇上了我。
與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的沈婉夕相比,我的容貌毫不遜色。
更別提我們眉眼還頗有相似之處。
于是,丟了一件珍品的顧時煜隨手一指,將另一件珍品納入了宮。
起初,我在宮里的境遇并不好。
人人都知道我不過是沈婉夕的替身。
人人都輕賤我、鄙夷我。
顧時煜對我,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態度。
然而——
他把我當作賞玩的貓兒狗兒時,我又何嘗不在暗中馴化著他?
在我眼中,剛愎自用的顧時煜就好像一匹烈性的野狼。
面對兇惡的狼,反抗只會被撕成碎片。
于是,我扮作溫馴羔羊的模樣,溫柔小意,處處恭謹,事事逢迎。
仿佛滿心滿眼都只有他,卑微地渴慕著君王的愛意。
顧時煜果真吃這一套。
沒多久,我就成了宮里最得寵的妃嬪。
可這還不夠。
再得寵的羔羊,對于狼而言,終究不過是食物。
我要做他的同行者,而非追隨者。
于是,我從溫馴的羔羊,變成了狡詐的「狽」。
我適時地展露出自己的聰明才智。
顧時煜處理國事時,我總能提出一些有用的見解。
他愈發信任我,也愈發依賴我。
但這世上,越是雄主,猜疑之心便越重。
在我經手越來越多朝政、攥取越來越多權力時,顧時煜看我的目光,又不免帶上了幾分猜忌。
而就在這時,顧時煜的親叔叔,晉王叛亂了。
兵變爆發得突然,叛軍很快將皇宮團團圍住。
宮中的妃嬪奴婢四下逃竄,唯恐落到叛軍手中。
只有我,不顧危險地趕到顧時煜身邊:
「無論生死,臣妾永遠追隨陛下。」
我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發誓永不離棄。
在叛軍的流矢射來時,我又生生替他擋下一箭。
等我醒來時,看到的是顧時煜憔悴的面容,和亮如星辰的瞳孔。
「婉顏,此生,我必不負你。」
他望著我,俯下身,很輕很輕地落下一吻。
像對待此生唯一的摯愛般。
那一刻,我知道,這頭野狼終于被馴化。
成了最忠心耿耿的家犬。
他的愛意就是他的鎖鏈。
他心甘情愿地將鎖鏈的一端套在自己的脖頸上,另一端交到我的手中。
從此以后,他眼里心底只會有我,再也容不下他人。
然而,我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那天夜里,他與心腹密謀假意被晉王逼宮、伺機將亂臣賊子一舉根除時,有人早已將一切,偷偷告知于我。
他更不會知道,射出那支箭的,是我的人。
他只需要知道,我是這世間最愛他的人,并平等地回予我愛意,便足矣。
4
天牢里,沈婉夕和沈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快說,你們把皇后娘娘藏到哪去了?」
獄卒獰笑著,舉起手中燒得通紅的烙鐵。
「滋滋滋——」
皮肉燒灼,冒出陣陣白煙。
焦臭的味道混著失禁的屎尿味很快傳出。
沈婉夕撕心裂肺地慘叫著。
過去的那一個時辰里,她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人間地獄」。
墨刑、鞭刑、拶指、烙刑……
每一道刑罰都足以讓人生不如死。
沈婉夕全身早已血肉模糊,瞳孔幾近渙散。
然而,即便如此,她腦子里還繃著最后一根弦。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出來……
她知道,一旦說出我的藏身之地。
顧時煜怕不是立刻會將她殺死。
沈婉夕空洞的瞳孔中絕望地落下淚來。
顧時煜、沈婉顏!
極致的恨意,扭曲了她的面容。
她不能理解,明明顧時煜曾經那麼愛她。
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這麼狠心?
一定是沈婉顏,是她勾引了時煜哥哥!
這對負心漢、狗男女,是他們害了自己!
這一刻,沈婉夕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那便是將兩人碎尸萬段!
她合上雙眼,腦海中漸漸浮起一張猶如畫中仙人的面孔。
唇角微動,她輕輕念出了那人的名字:
「容云淵、容云淵、容云淵……」
最后一個字脫口之時,空曠的牢房里,竟無端刮起一陣狂風!
沈婉夕睜開眼之時,發現自己身上的枷鎖不知何時已斷裂開。
方才還在虐打自己的獄卒,此時紛紛暈倒在地。
一道身穿白袍、光風霽月的身影立在她身前。
「云淵!」
她鼻子一酸,直接撲進了那人懷中。
5
對于容云淵會愛上沈婉夕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驚訝。
據傳,容云淵出生那日,仙樂飄飄,白鶴來朝。
上一任國師掐指一算,直言此兒非肉體凡胎。
而是仙人降世,能庇護大周千秋萬代。
于是,前任國師收養了容云淵,將其撫養長大,又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容云淵也果真天賦卓絕。
未至及冠之年,法力已超越了先國師。
能呼風喚雨,布雨行云。
甚至還能生死人、肉白骨。
民間之人提到他,無不尊稱一句「仙師」。
而他生性淡泊,如萬年雪山上皚皚的積雪般清冷凜冽;
又如傳說中的仙人一般,不染凡塵。
沒有人能想象得出,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人物,竟也會愛上凡人女子。
直到有一次,沈婉夕沒忍住,在我面前炫耀時,我才知曉了兩人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