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幾次嫌棄他太黏人。
可顧時煜就像一只看不見主人就會心慌的大狗一樣,伏在我膝上撒嬌道:
「可是朕一天看不到婉婉,整個人就坐立難安。」
若那朝堂上那些大臣,看到素日里雄猜陰鷙的虎狼之君,在我面前溫馴如貓狗的模樣,怕是一個個都要驚得眼珠子掉下來。
殿外很快傳來腳步聲。
顧時煜思我心切,步履極快。
沈婉夕也很快鎮靜下來。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妝容,露出盈盈笑意,輕移蓮步,在顧時煜進殿時迎了上去:
「臣女拜見陛下!」
顧時煜皺眉,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你是何人?皇后宮中何時又多了朕不認識的奴才?」
剛進宮時,我明里暗里吃過不少苦頭。
后來,顧時煜為護我周全。
將我宮中的所有太監宮女,都換成了他的人。
若不是方才沈婉夕進宮時,我將宮人都屏退了,她們想得手,難于登天。
沈婉夕一愣。
奴才?
他居然把她當成了奴才?
片刻的怔忪后,沈婉夕很快回了神。
五年不見,加之夜里燈火昏暗。
顧時煜一時認不出自己,也屬正常。
她含羞帶怯地抬眸看向顧時煜,聲音溫軟道:
「阿煜,是我,婉夕。我沒有死,我回來了。」
她粉頰含春,端的是一副羞怯少女模樣。
一顰一笑間,似有千般柔情流轉。
顧時煜皺眉,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
「沈婉夕?
「想起來了,你是婉顏的妹妹吧?
「大晚上進宮找你姐姐,有什麼要事嗎?」
對于沈婉夕「死而復活」一事,顧時煜似乎并不驚奇。
相反,他語氣雖平和,但眸底隱隱流出幾分不滿。
顧時煜對我占有欲極強。
有時,我曾經的手帕交入宮朝拜,與我多說了一會兒話,他便會黑著一張臉,莫名地開始拈酸吃醋。
更別提現在已是深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顧時煜對沈婉夕實在很難有好臉色。
沈婉顏的……妹妹?
沈婉夕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會受到如此冷待。
她一雙美目中盈滿了哀怨,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
「阿煜,你是不是怨我當初不告而別?
「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你對姐姐好,只是因為她和我有些相似。
「現在我已經回來了,你就放手讓姐姐自由吧。
「只要你答應我遣散六宮,以江山為聘。
「我就同意當你的皇后。」
沈婉夕還在喋喋不休著她的春秋大夢。
顧時煜卻已擰起了眉頭。
他目光凌厲,如劍刃般鋒利:
「閉嘴!你姐姐現在人在何處?」
帝王之怒,威若雷霆。
沈婉夕嚇得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她看著顧時煜冷酷的面容,結結巴巴道:
「姐、姐姐出宮去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沈母也傻了眼。
她滿心以為,皇帝看到自己女兒后會欣喜若狂,當場就頒布圣旨立她為后。
可出乎母女二人意料的是,顧時煜自進殿后,就幾乎沒有正眼瞧過沈婉夕一眼。
甚至在知道我失蹤后,還那樣兇婉夕……
沈母有些惴惴不安地開口道:
「陛、陛下,沈婉顏只是婉夕的替代品而已。
「如今婉夕已經回來了,就應該立婉夕為后。
「那個小娼婦,隨意打發走就是了……」
聽到有人為自己說話,沈婉夕當即委屈得紅了眼:
「阿煜,你怎麼能為了一個替身這樣兇我?你再這樣,我就不當你的皇后了,哼!」
顧時煜臉色黑得可怕。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兩人,一字一頓道:
「誰告訴你們,婉顏只是個替代品的?沈婉夕,你也配?」
沈婉夕的面色霎時變得慘白。
而顧時煜厭惡地轉過頭,聲音冰若寒霜道:
「將這兩個賤婦押入天牢,嚴刑拷打。天亮前,必須問出皇后的下落!」
在沈氏母女不甘的尖叫聲中,侍衛毫不留情地將她們拖了下去。
直到被拖出殿外時,沈婉夕還是無法相信發生的一切:
「阿煜哥哥,我是婉夕啊!
「是你最愛的沈婉夕啊!
「沈婉顏只是一個替身啊!
「你怎麼能為了她這麼對我……」
一個侍衛嫌她聒噪,恐擾了貴人的安寧,于是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拳打在沈婉夕面門上。
兩顆帶血的門牙掉了下來,鼻梁凹了進去。
沈婉夕直接被一拳打暈,終于不再尖叫了。
3
沈婉夕并沒有猜錯。
最初,顧時煜確實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但她錯就錯在了,高估了顧時煜對自己的情意。
沈婉夕以為,顧時煜對自己情根深種,非卿不娶。
但實際上,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從一開始就不過是以狩獵者的姿態,俯視眾生。
顧時煜是中宮所出,剛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將是整個王朝的主人。
這世間,所有美好之物,都合當屬于自己。
寶物如是,美酒如是,美人亦如是。
既然沈婉夕號稱京城第一美人,那她就理應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這就是顧時煜追求沈婉夕的原因。
并非出于平等的愛意,而是像品鑒一壺美酒、馴化一匹良駒般,把她當作一件值得收藏的珍寶罷了。
沈婉夕假死后,他的確消沉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