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深似海,乃當世楷模。
只可惜他的深情,并不是給我的罷了,我又何必奢望苛責?
宮里的紅燭早早滅了,我在宮里的生活在潮濕的黑夜中緩緩拉開序幕。
第二天一大早,嬪妃早早聚在鳳棲宮請安。
林婉兒姍姍來遲。
她大咧咧上前,隨手撩了撩手里的帕子,連膝蓋都沒彎一下,就自顧自在下首坐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原本早該來的,皇上突然想吃臣妾親手包的小餛飩,臣妾只能先做好送去勤政殿,皇后娘娘不會生氣吧?」
我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她身材嬌小,不過中人之姿,如今年過三旬,哪怕有上好的脂粉細細遮掩,也掩蓋不住眼角眉梢間的歲月痕跡。
我并沒有因為她的驕縱跋扈有所不悅,心里反而生出一股異樣的念頭。
那些朝不保夕的忐忑歲月里,她為了護皇帝周全處處殫精竭慮,一定過得很苦吧?
林婉兒許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眸中閃過幾分疑惑,旋即又是那副張揚強勢的跋扈模樣。
「臣妾打理后宮之事慣了,皇上的意思是讓臣妾繼續打理著,不必勞煩皇后娘娘。」
一山不容二虎。
林婉兒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須架空我。
一個被架空的皇后,足以淪為全天下的笑柄。
殿里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所有嬪妃的目光齊刷刷落到我身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如何應對。
我并未在意那些嬪妃不懷好意的目光,只笑盈盈對林婉兒道:
「本宮原也不擅長管家理事,便有勞貴妃姐姐替本宮辛苦著了,待來日姐姐有了身孕再好好休息不遲。
」
話語間,我特意加重了『身孕』二字。
歲月不饒人。
林婉兒年過三旬,早已過了適合生育的年紀。
可在這波譎云詭的后宮里,就算潑天的寵愛,也比不過Ṱũ̂¹一個實實在在的皇子更值得依靠。
傳聞林婉兒日日服用苦臭難聞的坐胎藥,只為早日誕下皇嗣。
可惜直到現在,肚子也沒有半點動靜。
豈知不是被后宮瑣事纏身,不得安心休養的緣故?
懷不上孩子,是林婉兒最大的痛處。
我這番打蛇打七寸的話,讓她臉上原有些得意的笑容斂了個干干凈凈,卻偏偏發作不得,只冷笑道:
「皇后娘娘放心,會有那一日的。」
「這是自然。」
我的笑容依舊無懈可擊,順勢對其他嬪妃道:「綿延子嗣是皇家一等一的大事,各位妹妹都要好生侍奉皇上,早日為皇上開枝散葉。」
「是。」
眾妃諾諾應著,一個個都陰沉著臉怨氣滿滿。
誰不知道皇帝一心專寵林婉兒,其他妃子連看都不看一眼,只好吃好喝供在宮里當吉祥物,她們能生出孩子才有鬼。
如此,林婉兒霸著皇帝生孩子,其他人的怨恨矛頭繼續集中在林婉兒身上,我也能騰出手來把宮里的情況摸清楚,順便培養出自己的心腹。
帝王寵愛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可以不要,可既然當了皇后,我就要把權勢牢牢抓在手里,任誰也別想奪走分毫!
一番請安,在諸妃各異的心思中結束。
看著林婉兒離開的背影,秦嬤嬤臉上寫滿了擔憂:「娘娘,您真打算讓貴妃一直掌管后宮?」
我從桌上捏起一顆蜜餞吃了,微微挑眉道:「本宮當眾說的話,自然算數。
」
秦嬤嬤欲言又止:「可是……」
「嬤嬤,欲速則不達。」
我何嘗不知道要握緊中宮箋表,才算坐穩皇后之位。
然而宮中人多事雜,仆大欺主的事自是少不了的,各方勢力安插進來的眼線更是不知凡幾,稍有差池就會出大亂子。
到時候只會讓皇帝更厭惡我。
皇帝登基滿打滿算不過半年,林婉兒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宮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自是有些能力手段的。
這樣趁手的奴才自然要好好用著,待我把宮里的門道摸清了再做打算不遲。
見我心思篤定,秦嬤嬤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轉了話題道:「進宮前家主囑咐您親自去冷宮送大小姐一程,您準備什麼時候過去?」
我抬眸看秦嬤嬤一眼:「進宮前,我就把那毒藥扔到荷花池里了。」
秦嬤嬤大驚失色:「這……」
「嬤嬤,本宮如今已不是崔家女,而是大齊最尊貴的皇后。」
我握了握秦嬤嬤有些冰涼的手,一字一頓道:「崔家人,沒有資格再要求我做任何事。」
族姐高傲驕縱,本不適合勾心斗角的皇家,硬是被家族逼著嫁了進來,如今深陷冷宮已然沒了指望,又何必趕盡殺絕?
接下來的日子還算平靜,因著我那日的話,林婉兒越發瘋狂地想要一個孩子。
皇帝真心憐惜林婉兒,也想盡快滿足她的心愿,夜夜宿在昭陽殿中,其他嬪妃哪怕想盡法子,也難見皇帝一面。
有那沉不住氣的,每每用些手段在御花園制造偶遇,皇帝連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被林婉兒以言行不端為由罰了禁足。
至于我這個皇后,則完全如透明人一般,連鳳棲宮大門也懶得出,只讓秦嬤嬤派人仔細留意宮里的動靜,不動聲色地在各處招攬安插人手,以便日后掌管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