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越發的安靜,城外流民和叛軍到了,此起彼伏的怒吼聲,攪亂了寂靜的夜。
蘇婉音越發的害怕,她開始祈求我。
「慧語慧語,我錯了,我錯了。門口有一口井,我一會兒就跳下去,給你娘贖罪。你快去找景兒,你帶他走,他是你弟弟。你們血脈相連,他以前還偷偷的給你送過包子和點心,他從來沒有想過害你啊!」
是的,劉景是個好孩子,我那個死鬼爹和蘇婉音把他教育的很好。
最后的那幾年,除了下人們會偷偷給我扔番薯和饅頭,劉景也時不時地把自己省下來的點心偷摸著送給我。
但是我好像忘了李景長什麼樣了,閉上眼睛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
蘇婉音絕望了,嗚咽地哭起來。
也許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是不可估量的。
她大抵是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來,我對李景沒多大的恨意。
是以她拼盡全身的力氣,帶著捆住她的椅子,撞翻了桌子上的燭臺。
燭火點燃了桌布,也點燃了她的衣袖。
她凄厲地大叫:「我去給你娘贖罪了,你去救救我的景兒,救救他。」
天干物燥,火勢很快蔓延到了她全身,接著又點燃了鋪在地上的波斯地毯。
「啊!救救他……救救他……」
布料燒起來太快了,屋子里也沒有現成的水,她死定了。
我退出院子,聽著里面凄厲的慘叫,心底出現了一股無盡的悲涼。
人性太復雜了……
4
我連夜趕到李景在的私塾,卻發現私塾里早已人去樓空。
凌城很多人家都空了,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殘坐在屋子里,面色死灰。
如此情景,我想到了一個人。
陸清桁!
區區半日多,就能悄悄轉移大多數居民,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上輩子,陸清桁知道我心里一直有個坎。
他知道我對李景的感情十分復雜,所以我大抵能猜到李景是被他帶走了。
也好……
那麼接下來,我來給他斷后吧!
上輩子我們也是這麼合作的,默契了幾十年,無需見面細聊。
我走上城頭,發現城頭上只剩一些老兵,他們一臉麻木地望著城外,那幾乎望不到邊際的流民。
城里年輕的守衛軍,必然是護送凌城的百姓去往安全之地了。
城已空,城內有五十六名老弱病殘移不走,城頭有三十四名老兵堅守。
我集合老弱病殘,跟他們說我們要守城,我們要替他們的子孫,爭取一點逃命的時間。
他們欣然同意,熱淚盈眶地準備燃燒自己最后的生命。
這也是人性。
天亮時,我們做了許多粽子,又煮好些鍋黃豆。
搬到城門之上,一個一個地往外扔。
黃豆一瓢一瓢地往下撒。
原本齊心協力想要破城的流民和叛軍,瞬間亂套。
流民們餓得眼冒綠光,為一個粽子大打出手,有的甚至趁亂咬下別人一塊肉來。
叛軍的戰馬聞到黃豆的味道,擠到一塊去吃黃豆,不管馬上的將軍如何打罵都沒有用。
世道艱難,災民餓的啃樹皮,吃野草,導致戰馬都沒吃到幾頓飽草。
我讓老兵們架起弓箭,在箭頭上綁上浸透火油的布團,點燃之后拉弓射箭,讓他們射在叛軍里。
帶火的箭,如雨點一般,不斷落在叛軍隊伍里,一時間叛軍的隊伍亂了,被火燒著的人到處亂撞,便又多了些人被燒。
這支叛軍,窮得連件盔甲都沒有,那身破衣,火一點就著,空氣里飄著一陣陣肉香,讓那些饑餓的流民越發忍不住內心的惡念。
不多久后,我們的箭用完了,火滅了,叛軍首領和其中幾名小將燒傷嚴重,一時之間士氣大亂。
叛軍中會使用弓箭的也射我們,但我們站在高高的城墻上,有天然優勢,只有幾個人受了輕傷。
如此持續了半日,中午日頭高照,流民又餓又渴。
我們再次丟下去粽子和黃豆,有人搶不到粽子,就趴在地上找黃豆吃,被馬踩踏,哀聲四起。
流民和叛軍立即發生沖突,互相撕咬起來。
我站在城頭之上,大聲的喊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從城頭之上吊下去十幾大鍋粥,還有幾籮筐的碗,一時之間,粥香四溢。
「領粥者進城,視為歸降不殺,搶粥者格殺勿論。擊殺叛軍十人以上,可領一畝良田,茅屋一間。」
我畫的大餅,讓流民看到了希望。
有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流民,一把搶過叛軍手里的刀,手起刀落,好幾個叛軍的腦袋落地。
瞧見那人時,我微微一愣,嘖,算是個老熟人呢!
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此時叛軍也開始斬殺流民。
有流民去盛粥,但還沒喝上一口,就被叛軍首領一箭射死。
流民瘋了,開始反撲叛軍。
叛軍頭領終于看出不對,高呼大喊:
「大家都停下來,你們別聽這個女人瞎說,只要打進城去,這城里的一切都是我們的。」
我冷笑大喊:「叛軍以災民為馬前卒,而后坐收漁翁之利。百姓們,你們好好想一想,之前你們以血肉之軀助他們攻破其他城后,他們是不是一路燒殺擄掠,根本就不給你們留糧食,留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