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清桁一起重生了。
重生后,我們不約而同選擇了不再與對方相遇。
前世我們是亂世夫妻。
我一路扶持他,讓他從一個乞丐,到最后登基為帝。
他為帝,我為后。
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手段狠辣又才高八斗,是以朝前十分安穩。
他也十分重情,后宮虛設,只寵我一人,一夫一妻恩愛到白頭。
可是這一世我不想陪他了,他也不想陪我了。
1
上輩子我們是在同一天死的。
那時大兒子陸旭之早已繼承皇位多年,而我們也垂垂老矣,病痛纏身。
早年征戰四方,我們兩人身上都有數十道傷疤,體內更有暗傷難愈。
中老年時期,暗傷頻繁發作又添新的老年病。
我們夫妻二人身邊必須備著兩個以上的太醫,止痛的藥吃到上癮。
那日,我準備了兩顆見血封喉的毒藥,讓人將我們兩個抬到一起,我將毒藥分給他一顆。
「陸清桁,你要不要一起死?」
他平靜地接過那枚毒藥,枯瘦蠟黃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而后輕輕地把藥含進嘴里,端了一杯水飲下,才看著我說:「李慧語,下輩子我們不約了吧!」
我點點頭也把藥吞下,很放松地躺在軟榻上,靜靜地望著他。
「嗯,不約了!」
我們靜靜地死去。
結果再睜眼,我就看見衣著破爛的少年乞丐,正愣愣地站在我對面,一雙眼睛失神地瞧著我。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環境,再回頭瞧向身后那扇高大朱門。
充滿歲月斑駁的朱紅色大門上,李府二字燦爛如新。
回頭再次看向少年乞丐,他依舊愣愣地看著我。
我幾乎下意識認識到,我重生了,重生在和。
陸清桁第一次相遇之時。
他是破落乞丐,我是偷溜逃婚的李家大小姐。
我記得,這天我在門口遇見他,覺得他可憐,就給了他一串銅板。
眼下,乞丐版陸清桁看著我的眼神,漸漸地不再呆滯,而是溫柔又深沉。
不久后,他嘴角勾著淡淡的笑,破爛的乞丐服和亂蓬蓬的頭發,竟遮不住那一身氣度。
「李小姐,再給小的一串錢吧!」
這次我沒給他那一串錢,而是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給了他,足足一百兩。
然后對他說:「往后……便不見了!」
他眸色微暗,接過銀袋子一聲不吭地走了。
我知道,他也重生了。
但我只是靜靜看著他走遠,消失在人群中。
隨后,轉身推開那扇朱紅色的大門,看著里面熟悉的一草一木,熱淚盈眶。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繼母,本小姐好想你呀!」
我慢悠悠地走回去,府里的花花草草十分茂盛,卻沒有一朵是我母親喜歡的芍藥。
要知道曾經的李府,到處都是芍藥的清香,父親和母親也曾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人心易變,我五歲那年,我父親違背了和母親的諾言,將落魄的名門之女蘇婉音接入府中。
蘇婉音手段極其厲害,柔柔弱弱便將孕中的母親氣得一尸兩命,又哄得父親扶她為正。
想到此處,我有些幽怨,既然重來一次,為什麼不重生在母親還在世時?
2
慢悠悠走向記憶中自己的院子,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卻沒有人愿意叫我一聲小姐。
因為愿意叫我小姐的那些人,都慢慢地從這府里消失了。
走進瀟湘苑,雜草叢生,老舊的門窗在秋風的推動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站在院里的池塘邊,垂眼望著水里瘦骨嶙峋的少女,水里氣度孤冷的少女也用幽森的眼神望著我。
少女五官細致,身上的衣服,是拿小時候的衣服一件一件拼湊起來的。
和外面乞丐穿的,也差不了太多。
我涼涼地笑了,心想:真慘啊!李慧語你混得真慘。
我摸了摸衣袖,里面躺著上輩子給陸清桁的那一串銅錢。
加上剛剛我給陸清桁的一百兩,便是我這些年偷摸存下來的所有銀子。
上輩子,我只給了他這一串銅板,自己帶著剩下的一百兩逃出去。
但很快就被壞人盯上,被搶了銀子賣入花樓。
那時候,真傻啊!
逃婚大白天從正門跑,到底是什麼樣的豬腦子?
我哪是被壞人盯上啊!
分明是被蘇婉音盯上了……
至于我這顆豬腦子后來怎麼變聰明的?
自和陸清桁那廝脫不開關系。
而我之所以能輔佐他登基,跟我的腦子也沒多大關系……
思緒回籠,打量著家徒四壁的瀟湘苑,我不得不去想晚飯的著落。
事實上,我的肚子已經在唱空城計。
以前的豬腦子李慧語面對眼前的困境,確實只有逃一條路。
但現在的我,是上輩子經歷無數陰謀詭計,被陸清桁帶著橫掃六合,最終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皇后。
「嘖!」
我輕輕摸著袖子里的那一串銅板,嘴角慢慢勾起了一點弧度。
上輩子最遺憾的事,便是我有能力回來報仇的時候,李府早在我被賣入青樓那會兒,已經被叛軍踏平。
繼母被叛軍凌辱而死,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被饑餓的流民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