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你還有我!」
亡國八年,我曾擁有的親人,被他們一個不留地殺完了!
他卻說:
長樂,你還有我!
15
亡國八年,我十七歲。
親手弒父撿回一條命,也真正成了拓跋宸的女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痛。
痛到整個人被撕扯成兩半,痛到整顆心被血淋淋揪起。
痛到每次都會不自覺想起疼愛我的娘娘們。
她們所遭遇的,該是我的千倍萬倍吧!
「做我的王后吧!長樂。
「做我的王后!好嗎!」
每次意亂情迷的瘋狂中,我總是聽到拓跋宸卑微如狗的懇求。
這一年,拓跋宸成為新一任北狄王。
蒼梧六州收復大半失地,與北狄以黃河為界,平分天下。
我不曾回應過。
可半年后,還是傳來了南唐公主嫁給北狄王的消息。
拓跋宸說,要給我最大的榮耀。
可我知道,他是告訴所有的南唐將士,他們無比效忠的公主。
和她的父皇一樣,也背叛了南唐。
如他所愿。
大婚消息散播出去后,我數次遇險。
陪拓跋宸祈福的路上,陪拓跋宸會見使臣的宮宴上……
我什麼也沒做。
只是眼睜睜看著,那些偽裝成守兵或奴婢的南唐人,當著我的面,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這一年,是我來到北狄的九年了!
九年亡國恥辱!
左臉的猙獰疤痕幾乎痊愈了。
我已經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可拓跋宸無比愉悅!
李長樂,已經徹底被南唐放棄了。
她能擁有的,只有他了!
亡國十年,我十九歲。
繡滿百子圖的床幔上,我第一次主動挽上拓跋宸的腰。
濃濃的黑夜中,我聽到了自己哽咽的哭聲:
「拓跋宸,我只有你了。」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好嗎!
那年暮春。
準備許久的北狄婚宴,終于如約而至。
晴空萬里,禮樂喧天。
在北狄人如畜生嘶鳴的樂聲中。
我穿著屬于南唐公主的嫁衣,乘著不倫不類的轎輦至祈福臺。
又以北狄王后的身份,與拓跋宸攜手登上城墻,享北狄十六部落賀拜,享北狄萬民賀拜。
風聲獵獵的高臺上,拓跋宸緊緊握住我的手:
「長樂,我們生個孩子吧!」
「好!」
我笑得放肆,伸手撫上他深邃的眉眼。
「嫁給畜生,再生個小畜生!」
他神色愕然。
我藏于寬大衣袖的匕首,狠狠向眼前人刺去。
不出意外。
匕首「哐當」落地。
拓跋宸緊緊攥住我的手腕,力度之大近乎要把我掰折。
「長樂,你果然要殺我!」
「不是想殺你!」
我踉蹌搖頭,像惡鬼一樣幽幽笑開:
「是恨不得啖肉飲血,將爾等挫骨揚灰!」
與此同時。
一支利箭破風而入,打亂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北狄王城外傳來金戈鐵馬的廝殺。
拓跋宸徹底反應過來。
數次遇襲,數個南奴慘死,都是為了今天。
他臉色鐵青,眼底猩紅。
「長樂,你們贏不了的!」
他是拓跋宸!是北狄的王!
在準備婚禮的那天,他便在城外布下重兵,只等南唐精銳自投羅網。
可看清南唐軍隊的攻勢,他臉色近乎蒼白。
「不可能!」
是啊!
為防止不測,北狄王城的所有布防圖被毀。
是以,我苦尋無果!
可顯然,南唐軍隊是有備而來,專門攻陷北狄王城的弱處。
金戈鐵馬的廝殺聲中,我笑得暢快。
終于問出了那個等待十年的問題!
「拓跋宸!你以為的亡國是什麼?」
16
是燒掉南唐的皇宮?掠奪南唐的財寶?
是天下賤民分為四等,把所有南奴趕到貧瘠之地?
北狄制定的每一條政策,都是想盡辦法敲碎我們的脊骨。
可亡國十年。
誰不曾親手把自己的脊骨敲碎!
誰不曾親自把為人的尊嚴踩在地上。
為復國!不擇手段地活著!
娘娘們是這樣,我是這樣。
我的父皇何嘗不是這樣!
北狄為防萬一,從不曾有什麼布防圖。
這十年,是我那裝瘋賣傻的父皇,用腳步丈量了這北狄王城,親手畫出了獨一無二的地圖。
那上邊的許多標識,都是王城布防薄弱之處。
南唐舊部集體逃亡的那夜,他交給了親自教導長大的長安。
那年秋夜,六歲的長安未說完的那句話,本該是:
「阿姐,阿爹說,讓你走!他留!」
我的父皇不是明君。
接手了一個搖搖欲墜的江山,他努力過,可是敗了。
他也曾跪地求和,換來了陵都的平安。
可最終呢!
那幫背信棄義的北狄畜生,屠了蒼梧六州,毀了陵都。
那八年,他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地活了下來。
只為給南唐的百姓,重新鋪出一條生路。
「拓跋宸,那些在城外浴血奮戰的南唐將士們,你認識的!」
風聲獵獵的高臺之上。
拓跋宸的神色終于一點點晦暗起來。
他認了出來!
那些人啊!
有修建北狄王城的賤奴們,有開采礦山的苦力們……
我們不是不會反抗!
一年又一年的隱忍,只為斷骨重接,淬血重生。
只為韜光養晦,靜待時機,于今日馬背上來報亡國之恨。
「南唐人在!國就不亡!
「拓跋宸,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我看向他,顫抖的嗓音伴著恨意,心底卻升騰起從未有過的暢快!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