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永絕后患!」
我是貴妃送來惡心他的奴婢。
斬草除根,再正常不過。
身后的士兵輕輕拔刀。
那尖銳的聲音,讓我幾乎跪地不穩。
可我不能死!
就在拓跋宸轉頭走掉的那刻,我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大皇子,我不想死……我可以為奴為婢,我可以做牛做馬……只要能讓我活下去。」
「活下去?好有機會復國?還是你認為自己這張被毀的臉,能引起我的興趣!」
拓跋宸身形高大健碩,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
在他面前,任何偽裝都是多余的。
周圍士兵放聲大笑。
幾頭獒犬在旁邊吠叫著,恨不得將我撕咬成片。
細密的汗水順著我脖頸流下來。
我的聲音斷斷續續,完全是用最后的力氣懇求。
「我知道大皇子在找什麼……我可以幫您……」
這些年,在北狄王城有一個傳說。
相傳南唐建國時,曾得五國寶藏;數量之大,足以讓一個王朝重新崛起。
北狄想守住中原,需要大量財寶充實國力。只可惜尋覓不得,才一把火燒了南唐皇宮。
為緩和父子關系,拓跋宸曾多次帶兵去陵都尋找,可惜未果。
漫長的拉鋸戰中,他終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先把她關起來。」
一瞬間,我整個人像被抽空力氣跌坐在地。
我活了下去!
如愿活了下來!
可緊張的神經放松以后。
再次席卷而來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悅。
而是鋪天蓋地的茫然和絕望。
因為,另一個讓人膽寒的危機就在眼前。
我根本不知道這五國寶藏的下落。
再或者說——
傳說中的五國寶藏,根本就不存在!
8
亡國第五年,我如愿留在了拓跋宸的身邊。
卻因傳說中的寶藏圖,每天頭懸一把利刃,擔心自己身首異處。
可不知為何,日復一日過去,拓跋宸不曾再提及此事。
相反,他很是喜歡中原文化,曾問我何為「生人之道」。
直到我蹙眉糾正是「圣人之道」,面色冷沉的他,第一次面露窘迫。
也是從那時起,我得以留在他的營帳中,為他讀書講學。
我九歲經亡國之恥,所獵書目并不多。
能講解的書籍典故,大多來自淑娘娘和賢娘娘的教導。
有一次講到「子胥懸門抉目」的故事,躺在榻上的拓跋宸,許久不曾出聲。
就在我以為他睡著之際,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渾身戰栗不止。
「我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五國寶藏圖。」
「那為何留下我?」
我強裝鎮定,努力平和自己的思緒。
「因為我們很像!我們同樣被親人拋棄,被對手凌辱,被踩碎尊嚴,被打碎脊骨……我們遭遇一切不公,卻還是拼命活著!」
拓跋宸是北狄王的長子,卻因生母是下等奴隸,生來不被喜愛。
母親死后,孤身一人的他飽受屈辱活著,只為立下赫赫戰功,得父王青睞。
卻不想,半路殺出了個「南唐妖妃」,他和北狄王關系也愈發僵硬。
「我們有同樣的經歷,也有同樣的敵人……」
他翻身坐起,粗糲的手掌撫過我左臉的那道猙獰疤痕。
「長樂!我們是一樣的!」
我們是一樣的?
我的胸膛劇烈鼓動,一種無與倫比的悲哀和絕望,從心臟蔓延開。
這個帶兵南下、滅我南唐江山的北狄人。
這個冷眼看北狄士兵屠殺我南唐百姓的惡魔!
這個于城墻宮宴上,一刀刀活剮了南唐勇士的劊子手……
卻說我們是一樣的!
人和畜生,能一樣嗎!
可良久,我卻聽到自己沙啞的答復:
「大皇子,是長樂唯一的儀仗了!」
往后的三年時間!
我為他試毒,為他擋箭,為他奪權。
一個忠誠的奴仆,為身世落魄的主人傾盡所有,似乎,逐漸打開他防備許久的心。
隨著北狄軍權,逐漸集于拓跋宸一身,他忙碌的時間越來越多。
而我能自由出入他營帳和宮殿的機會,也越來越多。
也是這三年,天下局勢發生改變。
北狄人妄想的一統山河遲遲沒有到來。
除卻重新獨立的蒼梧六州,各地更有揭竿而起者。
北狄人訓練有素,兵強馬壯。
南唐人缺兵少馬,裝備落后。
可一場場硬仗打下來,北狄人占不到任何便宜。
是以,蒼梧六州擁有了更多時間,休養生息。
可若要徹底攻陷北狄王城,他們需要一張標注清晰的布防圖。
就在我翻遍拓跋宸的營帳和宮殿,苦苦尋找無果時,屬于南唐人的厄運卻再次降臨。
9
亡國第八年,北狄突起瘟疫。
無數卑賤的南奴被舍棄,而身染重病的北狄人依然得到救治。
拓跋宸負責防疫,我被送回北狄宮殿,有機會靠近他的藏書閣。
南唐滅亡后,大部分珍貴書籍被搜羅到北狄,淪為他們的茅廁紙、糊墻紙。
是拓跋宸讓這些珍貴典籍,重新有了容身之地。
也是因此,除了他本人和令牌,其他人禁止靠近。
讓我苦尋不得的布防圖,或許就在這里……
可我沒想到,天黑回到宮殿,消失許久的拓跋宸不知何時回來的。
他單手撥弄著案桌的燭火,頭也沒抬:
「去藏書閣找了什麼?」
我背脊微頓,正色道:
「瘟疫突起,想為大皇子尋些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