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六州的南唐將士,依舊在拼死抵抗。
而擔任主將的,正是賢娘娘的兄長徐子敬將軍。
徐家世代武將,為守護南唐血灑疆場。
那片被南唐將士拼死守護的最后國土。
這是所有南唐人的希望。
希望,是比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要強大的力量!
來到北狄的每一天,兩位娘娘都在謀劃如何帶我去蒼梧六州。
直到半年后,我們發現了一條很險峻的山路。
若計劃安全,我們能以最短的時間投奔徐將軍。
為了順利出逃。
淑娘娘暗中收集了一些北狄人不穿的鞋子,改成合適的大小,由我悄悄隱藏在那條小路上。
山路崎嶇,我們必須保護好自己的腳。
只有走得足夠快,才能逃離北狄人的追蹤。
可就在準備逃走的前一天,那條隱蔽山路卻突然重兵把守。
只因幾個北狄奴隸也意外發現了那條路,往外逃時,被北狄守兵發現。
山路被毀,山腳嚴查。
要離開北狄王城,只能冒險喬裝出城。
可若要出城,必須獲得北狄人的專用路引。
一籌莫展之際,是將門出身的賢娘娘站了起來:
「路引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也是從那天起,我再也沒見過賢娘娘。
4
后來,淑娘娘告訴我:
有北狄的將軍相中了賢娘娘,把她帶到宅院做姬妾。
對淪為奴隸的南唐人來說,能有大樹可依,這是再好不過的歸宿。
我卻難以心安。
徐將軍的幼妹,從來不是以色侍人的溫婉女子。
她使得一手好刀槍,性格果斷決絕。
當年進宮,因不滿我朝向北狄進貢,曾一腳把我父皇踹進太液池。
這樣的女子,怎會甘心身侍北狗。
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濃烈。
直到半年后,關押南唐人的奴棚外喧鬧無比。
我強忍駭意,撒腿往外沖去。
那一天,我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賢娘娘。
眼前的一幕,卻像斧鑿般狠狠刻在我的骨血中。
那個曾為我冒險偷藥的女子,那個曾教我舞劍的將門女子。
卻于光天化日中,被北狄人扒光衣服,手腳分綁在眾人圍觀的刑臺上,痛苦承受著一個又一個北狄畜生的凌辱,直到死去為止。
站在人群中的我,被淑娘娘狠狠捂住嘴巴,早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看著刑臺上的那個女子,無聲翕動著嘴唇:
「長樂!活下去!不擇手段活下去!」
我的父皇,是第五個沖上去的。
他穿著那件早已看不出顏色的龍袍,先是狠狠掐著賢娘娘的脖子咒罵。
「我李修怎麼能娶你這樣的賤婊子!
「好好伺候北狄將軍不好嗎?你偏要殺人,偏要殺人!」
罵著罵著,他突然抽出周圍士兵的刀,狠狠捅進賢娘娘的身體:
「你給我去死,你們得罪了北狄人,就全給我去死……
「死了好,死了好……你們死了,就不會連累我了!」
一刀一刀,像是瘋狗一樣,怎麼都不肯停下。
直到被北狄士兵打得頭破血流,才哆哆嗦嗦爬跪到北狄王腳下:
「大王,都是那個賤人,和我無關啊,和我無關!」
賢娘娘死了。
她假意竊取軍情,親手斬殺了北狄大將,用命換來了兩張出城的路引。
南唐將門之女徐宛清。
為延續南唐皇室血脈,獻出了自己,卻被南唐的亡國之君用刀捅出血窟窿。
最后被扔在死人堆里,任野狼分食。
可我和淑娘娘什麼都做不了。
所有南唐人被嚴密看管,嚴禁外出。
直到兩個月后,經排查再無同黨,奉命看管的守兵們才有松懈。
我和淑娘娘,才能以北狄將軍家奴的身份喬裝出城。
這一天,距離我們來到北狄,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北狄王城張燈結彩,人人忙得不亦樂乎。
有幾個端著果盤的北狄奴婢路過,正討論著即將舉行的宴會。
與她們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忽然心中不安。
半年前,北狄王剛發布條令,統一中原前不再舉行任何宴會,如今又是怎麼回事!
電光石火間,一個令人戰栗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浮現。
見我追上來詢問。
那幾個路過的北狄奴婢先是一愣。
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小姑娘,難道你不知道嗎——
「蒼梧六州被屠,守城的徐子敬,早就死了!」
5
徐子敬死了……
蒼梧六州被屠了……
轟的一聲,心中有什麼東西迅速崩塌,化為齏粉。
為前往蒼梧六州,我們做了整整兩年的準備。
可支撐我們走到現在的目標,卻在這場噩耗中灰飛煙滅了!
陷于水深火熱的南唐百姓要怎麼辦?
被北狄人殘虐對待的南唐舊臣們,心中可還有復國希望?
我根本不敢去想。
秋日夜霧濃厚,遮蓋了茫茫前路。
所有的南唐皇室被驅趕上高高的宮樓,見證北狄統一中原的宮廷賀宴。
這一年,北狄于啟城建國。
位于陵都的南唐皇宮,被他們用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
所有的南唐皇室和南唐百姓,也有了統一的稱呼——「南奴」
。
漫天煙火中,我又看到了父皇。
依偎在他懷中的那個美人,腹部已高高隆起。
絢爛的火花照亮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