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破廟里匯合,數了數,我做乞丐的銀子最多。
有人不忿,他們累死累活地賺得不如我摳腳賺得多。
有人提議,莫不如我們一起乞討算了。
這提議被楊鷙罵了個狗血噴頭。
又擰眉抿唇開始罵人,說讓我裝乞丐是為了我安全,不是真讓我乞討云云。
做人有手有腳,卻去乞討,簡直有辱老祖宗云云。
我又發現了他痞里痞氣的外表下,有顆略顯迂腐的心。
「我有個法子,能賺到大錢。」我開口擋住他的聒噪。
大家湊了過來,我從懷里掏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來,拿到楊鷙面前。
他掃了一眼,咬了咬后槽牙,瞪了我一眼。
哦,他不識字。
我告訴他們,這是一張剿匪的告示。
離此處三十里的山上盤踞著一伙極其兇惡的土匪,使得周圍縣鎮不得安寧。
而此處離京城甚遠,朝廷遲遲沒有兵馬來剿匪。
這告示是縣太爺聯合當地富紳一起發的,允諾若有英勇之輩能除匪患,酬金兩千兩。
這是下了血本了。
但告示貼在那里,根本沒人敢揭。
我想,這豈不正是給楊鷙他們幾個訓練有素的士兵準備的?
12
「他爹的,好久沒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仗了!搞死那些山匪,還有銀子拿,這樣的好事不去是傻子!」
就連長相最秀氣的柳三都激動了。
他們可都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本來立功無數,就因為得罪了百夫長,被穿小鞋趕出軍隊成了押送犯人的看守。
桃紅看著他滿眼的星星,身子擰得像麻花。
可惜到現在,柳三那個木頭疙瘩還看不出佳人的心意,一心殺匪賺錢。
楊鷙和兄弟們連夜商議剿匪大計。
麻子兵因為扛包扭傷了腰,他留下,桃紅和我兩個女子留下,其余的兄弟都上。
我瞄了一眼捂著腰哎呦哎呦直叫喚的麻子,心頭有些不太好的感覺。
我咬咬牙,去找楊鷙。
「這麼好的消息是我帶回來的,有獎勵不?」
楊鷙看了我一眼:「有,說吧。」
「給我二兩銀子。你們都去剿匪了,我和桃紅住在破廟不安全,我們得住店。」
我感覺自己越發臉皮厚了,他這幾天扛包一共就賺了二兩,我可真會要。
楊鷙咬了咬后槽牙,拿手指指了指我,扔了銀子給我。
真是肉疼的表情,這楊大人挺疼錢。
我和桃紅順利住了店。
這是自從抄家之后,我第一次可以睡在安靜的屋子,躺在有被褥的床上。
也正經洗了一次熱水澡。
我毫不猶豫地花了半兩銀子買一塊香胰子,蘭花香氣,我以前最喜歡的味道。
只是看著我洗完后,浴桶里漂著那一層厚厚的污垢,我有些傻眼。
想起來的時候店小二一口一個小姐地喚著,我實在沒勇氣叫人來把小姐這臟洗澡水倒了。
我要來一個木桶,準備自己悄無聲息地毀尸滅跡。
晃晃悠悠地走在半路上,就看見楊鷙找了來。
我把水桶藏在身后,好在他沒注意到。
然后他扔給我一個布袋,我打開一看,是一把小刀。
這是要我防身的。
還沒等我道謝,他大長腿一步跨來,隔著我彎腰拎起了我身后的水桶。
他似乎瞟了一眼,似乎又沒有,拎去客棧后院把水潑了。
后來來到屋子里,我擋在浴桶面前,誓死捍衛。
我怒目圓睜,我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
他抱著膀子看我跳腳,呵了一聲:「那次你偷看我洗澡,我說什麼了?」
「我……我,我沒有!」
他,他怎麼知道的!他背上長眼了不成!
我心慌得很,任由他面無表情地把那一大桶漂著泥垢的洗澡水拿出去倒了。
連同我的靈魂一起,倒了。
真的,幸虧他天生兇相冷臉,但凡他臉上有一絲笑。
我,我會找個地縫。
13
我將小刀藏在枕頭下面,擁著被子躺在床上。
雖然這被褥,不是柔軟的絲綢,更沒有精致的熏香,甚至里面的棉花都沒那麼蓬松柔軟。
但我竟有些濕了眼眶。
楊鷙他們去了三日了,還沒有絲毫消息。
我有些坐立難安。
桃紅愁眉苦臉:「要是楊大人他們死了,那糧草債務會不會算在小明你頭上啊。」
「算在我頭上我倒不怕,我只怕楊鷙他們出事。」
這話,我脫口而出。
說出了口,心口突然一陣疼。
我這是怎麼了。
桃紅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們可以去城門口打探打探消息。
我應了。
還沒到城門口,我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們,心臟突突的跳了起來。
「快跑!」我喊了一聲,推了一把桃紅,我倆分開往人群里鉆。
顯然,麻子最恨的人是我。
他放棄追桃紅,向我追來。
我大聲呼救,可路上的百姓看到麻子兵的兇悍模樣,只以為他是土匪,紛紛避讓逃開。
我被帶去了之前的破廟。
麻子一臉淫邪,我猛地啐了他一口。
今天算是栽了,我抱了一死的決心,豁出去了!
「你果然是裝的!」
什麼腰扭傷了,都是裝的。
他冷笑連連:「不裝受傷,難道要老子跟著他們去送死?剿匪?我可不傻,那土匪要是吃素的,官府會這麼多年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