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顛了顛手上的刀,勾了勾手。
他的手下緩緩地往這圍了過來。
段弘逸臉色灰敗,最終一言不發,目送著我離開。
夕陽西下,楊鷙漫不經心留下一句話:「明明是未婚妻,你卻讓人回去給你當妾,乘人之危唄。」
他在前面走著,我跟在他的背后,只看到他周身輪廓籠罩著一層光。
5
段弘逸離開后,我便寸步不離地跟在楊鷙身后。
他向來一言九鼎,既然開口幫了我,接下來的路,便只得帶著我了。
楊鷙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開口就是暴擊。
「太瘦了,一看就沒啥用。」
又問我:「可懂醫術?」
我慚愧搖頭。
他又問:「總會做飯吧?」
我赧然:「我會煎藥。」
會不會其實不一定,只是我煎過。
當時逃學偷出府游玩,怕父親責罰,裝模作樣煎了秋梨膏向他老人家獻殷勤來著。
想起往事,我心頭酸澀難掩,只得努力平復。
四下傳來幾聲嗤笑。
滿臉麻子的士兵一臉不愿地開口:「老大,你不是說不收廢物嗎?再說咱們的干糧也不夠了,尤其是水,只剩下最后兩袋水,只夠一天的量了。」
他笑得淫邪:「大人你若想找個樂子,她這小身板對上您也不行啊。」
楊鷙抬腿踹了他一腳,罵了聲臟話。
他讓我和幾個能燒火做飯的女人住在一個帳篷,還扔給了我一張破舊但暖和的毛氈。
他也不再用那種可怕的餓狼似的眼神看我,甚至不再看我,生怕和我扯上關系。
和我說話的時候,略帶著點嫌棄和不耐煩。
但我從中感覺出一絲親切,不禁暗忖:姨娘誠不欺我,山東實乃禮儀之邦。
看來在三舅姥爺這層倫理面前,楊鷙這種兇狠邪肆的男人,竟然老實了。
我心里不由得一樂。
雖然楊鷙讓我留下來了,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并不受其他同行的人待見。
糧食就那麼多,水就那麼點,多一個閑人分,誰都不愿意。
想要真正留下來,必須有所用處。
可我有啥用處?
我挖空心思盤算著,想不到,只能睡了。
結果,第二天我就迎來了轉機。
烈日之下,使人愈發干渴,伴著頭暈目眩。
楊鷙讓大家伙分成四組,分方向去尋水源。
剩下兩個士兵留下,看著行囊。
楊鷙指了指我:「你也留下。」
「我也要去。」
我說了一聲,卻沒人理睬。
我咬了咬牙,跟在楊鷙那組的后面。
走出去很久,楊鷙黑著臉回頭看我。
有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累贅!」
有人拉扯著楊鷙趕緊走:「你管她呢,到時候渴暈了,正好讓她自生自滅。」
我把這些人的話當作耳旁風,拐了個彎,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繼續走去。
楊鷙開口喊道:「你要去哪?」
我指了指那邊隆起的高高的沙丘,意思是要去那里找水。
另外幾個人看了一眼,都嗤笑說我莫不是傻子。
楊鷙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大步走了過來。
他有些無奈:「你個大小姐別鬧了,行不行?」
我搖搖頭,表示沒鬧,啞著嗓子說道:「反正都找不到,不如過去看看。」
「我運氣不錯的。」我補充。
楊鷙無語:「從侯府小姐成了流放犯,你這運氣是不錯。」
我臉微微一紅:「遇上你押送,我運氣還可以呀。」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楊鷙呵了一聲:「那就過去看看,沙丘還有很遠,你確定自己能行?暈了可別讓老子背!」
其他人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過去。
等過了沙丘,所有人瞳孔震動。
沙丘的另一面竟是一小片綠洲!
所有人一掃疲憊,跑過去歡呼,對著那一片清澈的湖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我們把所有的水囊都裝滿了,然后滿載而歸。
6
當天夜里,大家把帳篷扎在綠洲邊上,聚在一起慶賀。
楊鷙讓張嬸把煮的第一碗粥端給我。
這是一份榮譽。
向所有人證明,今天的水,是我的功勞。
雖然有的人暗里議論說我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才找到水源的,但態度總歸是和善了起來。
我不是沒用的人了,可以抬起頭來。
說實話,我有些小激動。
躺下了,怎麼都睡不著。
帳篷里很多人都不在,估計又是湊在一起說話去了。
之前她們團結在一起排斥我,不與我說話。
「明小姐,你也睡不著嗎?」睡在我旁邊的女子好相貌,身材高挑妖嬈,說話聲音很溫柔很好聽。
她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對我惡語相向過的人。
「謝謝你找來了水,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渴死了。」她笑道。
我也笑:「這里哪還有什麼大小姐,叫我名字吧,明雅。」
她說她沒有姓,曾在大戶人家做丫鬟,主人賜名桃紅。
她也不避諱身世,她說她為了往上爬,與老爺茍合,被夫人發現賜給了院里一眾下人凌辱。
她不堪痛苦,咬斷了一個糟踐她最狠的下人的脖子。
「原是要被砍頭的,可老爺說念及舊情,跟官府求情,判了流放。」她邊說邊笑。
「明雅你說,這男人心里真的念舊情嗎?」
我想起了未婚夫段弘逸:「也許念一點,但不多。
」
她又問我會不會覺得她不要臉,作為丫鬟爬老爺床。
我想了想,若是以前做侯府小姐的時候,我定然厭惡這種不安分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