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個「小詩仙」的美稱。
可惜今年的詩集會上,謝昭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他被排擠在外,空有一腔學識,卻因為沒有名帖而被驅趕。
朝廷重文輕武,但「文路」都被世家把持,哪怕是名動京城的謝昭,曾經的「小詩仙」,因為沒了家族庇佑,成了「哪里來的湊熱鬧的白丁」。
而「小詩仙」的名聲早已易主,是個吟了首打油詩的世家子弟。
我先一步回了謝家。
婆母忙問我怎麼樣,謝昭有沒有一鳴驚人,再次獲得矚目。
我氣還沒喘勻,謝昭就回來了。
我和婆母都有些緊張,畢竟是我偷偷跟著他去的。
他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我思索著措辭:「你……」
「這支簪子很好看,我覺得適合你。」
他從懷里掏出一支梅花簪子,我一愣,這支簪子我認得,當時我看了許久,但摸了摸兜里的錢,沒舍得買。
「你哪來的錢?」
謝昭得意地一笑,仿佛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謝家公子。
「我把詩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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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和婆母一副錯愕的表情,他頗有些得意。
「瑤娘,沒想到你也有猜不到的時候啊。」
「上一屆小詩仙用一首打油詩就奪了我的名聲,這次我怎麼能再讓他繼續壓我一頭?我把詩賣了一個世家子弟,他得了頭籌,我得了五十兩!」
婆母已經睡著了,月亮下,我和謝昭坐在院子里,矮桌上擺著的是我親手做的月餅。
棗泥是我從院子里的棗樹上打下來,親手打的。
不甜,但是帶著一股清香。
我拿了一塊在手中,思索半晌:「一條路走不通,還有其他的路。
「總有能走的,就算沒有陽關道,也有獨木橋。
獨木橋沒有,那就造船,游泳……總歸是要過河的,誰管我如何過去。」
謝昭望著月亮:「我只是覺得,學識能力不應該靠出身決定。
「我是幸運的,前十九年我有家世為后盾,所以我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如今看來,那些曾經我唾手可得的東西,是普通人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謝昭的平靜讓我意外,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我。
「瑤娘,你說你會些拳腳,可以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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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學得很快,或者說他學得很認真。
超出了我的預期。
曾經嬌貴的身子,現在可以在初冬的冷風中扎馬步三個時辰。
愛紅的眼眶也沉靜下來,目視前方,神情堅毅。
腰身重新提拔起來,和富貴傲骨無關,那是經歷磨難,迎著風雨長大的青松。
很快我的三腳貓功夫已經教不了他了。
「夫君,今日你怎麼還不……」
扎馬步三個字我沒說出口,因為房間內熱氣氤氳,謝昭在洗澡!
我強裝鎮定,人就要活一個氣勢,不能亂了陣腳。
「我教了你許久,已經沒什麼可教了,不過你要是指望用這三腳貓的功夫去報仇,那就貽笑大方了。」
謝昭側了側頭,并沒有生氣。
也沒有趕我走,如今我倒是騎虎難下。
雖說我從小田野長大,但也知道男女有別,更別說和謝昭成親那麼久,我和他還未圓房。
「聽慣了你伶牙俐齒,要是哪日不聽,我還有些不習慣。」
他從水中起身,轉身的同時,我也轉過身去。
只能說,這一局他贏了。
「瑤娘,原來你也不是無所不能啊。」
我強裝鎮定:「夫君說笑了,沒人是無所不能的,是人就會吃癟、吃虧、受委屈,但就看這委屈吃虧之后該如何了。
」
身后衣衫響動,謝昭走到我面前,緊了緊護腕。
他現在已經由原來的翩翩公子打扮,變成了一身利索的勁裝。
肩膀也寬闊許多。
「瑤娘,我想去參軍。」
12
謝昭參了軍,因為重文輕武,無人在意他的出身。
他在軍營里摔打了一年,也當上了百夫長。
中間他回來過一次,下巴還帶著傷,好在婆母看不太清,他也不說,倒省去了心疼。
那日我們吃了頓飯,婆母就把我和他趕了出來。
「今天是七夕,夫妻倆不去看花燈,在家里守著我這個老婆子干什麼?」
路上行人如織,我給他買了一瓶藥膏。
「軍營不似家里,跌打損傷都是家常便飯,這藥膏你拿著,自己涂一涂。」
他拿著藥膏把玩:「別人的禮物都是花燈,我的禮物是藥膏。」
沒有理會他的指摘,「藥膏可以療傷,禮物卻不能,要不你還我。」
謝昭自然不肯,糾纏間,就看到柳大人帶著家眷也來逛街。
柳大人、夫人、小妾,一大溜,但就是沒看到柳家小姐。
柳大人也認出了謝昭,他冷哼一聲:「癩蛤蟆甩也甩不掉。」
又嫌棄我擋路,讓家丁推了我一下。
謝昭眼疾手快扶住我的腰,可頭上的簪子卻掉了,摔在地上成了兩段。
看著柳大人遠去的背影,我幾乎是和謝昭同時開口。
「我去買個花燈。」
「我去買個糖葫蘆。」
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撿了一塊不大不小、有棱角的石頭,剛扔完,就看到了謝昭。
他手里的石頭比我的還要大些,還要尖利些。
「好巧……」
「確實。」
柳大人那邊已經亂了套,他捂著頭,鮮血直流:「誰人偷襲我?給我抓住他!」
混亂中,我小聲地提醒:「再不扔就晚了。」
于是,就聽哎喲一聲,柳大人另外一側的腦袋也被開了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