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甚至把他送去了學堂。
除了日常接濟我外,阿牛也會教我識字、算數。
還會在我重病失去求生欲望時,鼓勵我:「你還沒吃過雞腿呢,如果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啦。」
是啊,我還沒吃過好的呢,可不能就這麼死了。
如果沒有李婆婆和阿牛,我估計早就死了。
我想,等有了機會,我一定要報答他們。
我十來歲時,父親開始利用我接活。
只需一個饃饃,便可摸我一次。
全身上下,不限位置。
當然了,女孩最珍貴的東西,他始終替我保留著,打算等時機成熟,換個大點的好處。
我不喜歡那些人摸我。
于是央求父親,說我將來會有出息的,會讓他們都過上好生活,讓他不要再這樣對我。
「一個女娃子,能有什麼出息?」父親重重哼了一聲。
「自古以來,下至小家,上至大家,男人才是頂梁柱!
「伺候好男人,便是你最大的用處了!」
……
我十二歲那年,天災人禍不斷,一時間,家家戶戶都揭不開鍋,路邊餓殍遍地。
我終于派上了大用場。
父親把我賣給了一個鄉紳做妾。
那個鄉紳年逾六十,甫一靠近,便聞到一股老人味。
我受不了,于是在他試圖占有我的時候,抄起手邊的花瓶,將他腦袋砸開花后,又將他捅個對穿。
然后,趁人不注意,跑了。
之后我在破廟遇到了雪兒,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
直到某天,廟里又來了個女孩。
女孩叫關山月,比我大不了多少。
她原本是外地一個商戶之女,然而不久前朝廷又加收稅賦,她爹不過爭辯幾句,便引來禍端。
一夕之間,親人盡逝。
她娘拼命將她保了下來,讓她來我所在之地,找自小與她定下娃娃親的未婚夫家,求個庇護。
她雖然到了這里,可路途艱難,早已染病。
我發現她時,她已然不行了,只來得及說上那麼幾句,便咽了氣。
我拿著她留下的憑證,打算去陸府碰碰運氣。
陸府當時還不如這般壯大。
也許是為了名聲,又或許是看我無所仰仗,日后好拿捏,陸府真讓我進了門。
稍微穩定之后,我去找了李婆婆和阿牛。
我說過的,要報答他們。
可是,他們都死了。
李婆婆是被餓死的。
阿牛也是餓得受不了,竟跑到官員家里去偷吃的,結果被發現,活活打死。
后來我才知道,他們本可以不死的。
朝廷原本撥了些銀子賑災。
可那些銀子,卻全進了負責相關事務的陸家人的口袋。
我好氣。
我想殺了陸家所有人。
可對當時的我來講,這個想法未免有些天真。
再說了,陸家倒了,我又何去何從呢?
我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君子,但女子,大抵也是一樣的吧。
自那之后,我讀兵書,練算數,參加各種官家活動,聽那些人講朝堂見聞。
慢慢地,對于陸鶴安手上的那些事務,我也能插上話了。
我的建議,也讓陸鶴安扶搖直上。
自此,陸鶴安做什麼都不避著我,賬本之類,更是直接交由我打理。
要想動點手腳,著實不是什麼難事。
我暗中差人,以陸鶴安的名義,給祁王送了許多銀子去。
陸鶴安對此一無所知,還稱贊我為賢內助。
陸鶴安更不知道,我啊,就是要將他推向高臺。
然后,再親手推他下來。
爬得越高,才會摔得越狠。
阿牛也不知道,他當初因無聊教給我的那些東西,最終會成為我幫他復仇的利器。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偶爾夢中,會聽到婆婆和阿牛問我:「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不過是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時間久了,仇恨也就淡去了。
我若繼續做我的高門主母,衣食無憂,不好嗎?
不好。
我不想同人爭來爭去。
他陸鶴安又算個什麼東西,怎值得我爭搶?
更何況,仇恨不會淡去。
每當我踏出府門,都會遇到很多同李婆婆和阿牛一樣的人。
他們當中有些死了,有些快要死了。
我恨我的父母。
恨貪官污吏。
更恨,造成這一切的、吃人的世道。
可我畢竟力量有限。
唯一能做的,是拉陸府下臺。
算了算,從我入陸府開始,到眼下。
剛好十年整。
16
我講完,陸鶴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咬牙切齒地問我:「你這樣做,置麟兒于何地?他可同樣要掉腦袋!」
「啊,有件事我忘講了。」
我湊到陸鶴安耳邊,好叫他聽得清楚:「麟兒他,非你親生。
「我已叫人將他接走,他的安危,你勿掛念。」
我要陸鶴安死,自然不可能同他有子嗣。
每次事后,都會偷服避子湯。
可若一直無所出,勢必影響我的地位。
再說了,庭院深深,難免寂寥。
陸鶴安可以流連花叢,我偶爾找個男人,怎的就不行了?
眼見陸鶴安就要發狂,我后退兩步,沖不遠處的禁軍招手,讓他趕緊把人帶走。
原本熱鬧無比的庭院陡然變得凄涼。
「夫人——」
翠瑤突然從大門跑了進來。
「我被人給擄……咦,這兒怎麼沒人?」
我三言兩語給她解釋了緣由。
「那我以后可咋辦……」翠瑤臉上浮現一抹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