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哭得差不多了,她才紅著眼道:「奴婢去把雪兒埋了吧,免得夫人看著難過。」
「燒了吧。」
「啊?」翠瑤大大的眼睛里滿是不解。
「把它的骨灰帶回給我。」
「是。」
過了一陣,翠瑤捧著一個瓷罐回來。
瓷罐小小的,里頭的粉末連罐子都沒填滿。
肥肥的一只貓,燒完竟不足一捧。
我舉起瓷罐,將那些粉末盡數倒入口中。
隨后在翠瑤震驚的神色中,就著涼茶,幾口咽下了肚。
雪兒的死,也怪我疏忽,沒有照看好它。
這下好了,它與我徹底融為一體。
即便到了地獄,也再無人敢欺負它。
做完這一切,陸鶴安回來了。
3
「聽說明珠打死了你的貓?」
他這麼一說,我這才想起,那個妾室名喚明珠。
名字倒是個好名字。
只是這人……
我淡淡「嗯」了一聲。
陸鶴安沒有評判孰對孰錯,只道:「等改天我得空,陪你再去市場上挑一只。」
「多謝夫君。」
他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
「主母當有容人的氣量,這點上,你向來做得不錯。」
我但笑不語。
如明珠所說,我無權無勢,寵愛已過,若再不懂事,這位置恐怕早已易主。
不過,其中,也得益于陸鶴安未曾真正將誰放到心上過。
陸鶴安坐了一會便要走。
我知道,他這是要去明珠那兒。
我也沒挽留,含笑目送他出門。
好好陪陪明珠吧,陸鶴安。
4
第二日,我在府中做了整整一天繡活。
剛開始學刺繡,總覺得難,繡著繡著便跑偏了,大多以失敗結束。
后來得了訣竅,只需在一開始描好點,再按照軌跡走,就不會再出差錯。
今日亦是如此,每一步都十分精確,結果也順利至極。
翠瑤匆忙跑進來時,我剛好繡完最后一針。
大紅的底布上,一只白貓栩栩如生。
「夫人,十八姨娘死了!」
我恍若未聞,舉著布問她:「像嗎?」
「這是……雪兒?」
看來便是像了。
「嗯,你剛說什麼?」
「十八姨娘……明珠死了!」
「啊……」我頓了頓,還是問她,「怎麼死的?」
「被殺……不是,被摔……也不是,哎呀!」
「急什麼?」我遞給她一杯水,「慢慢說。」
翠瑤喝了水,順了口氣,終于把話講清楚了。
「今兒個一早,十八姨娘非要去城南一座極其偏僻的寺廟祈福,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流匪。
「那群人打傷了隨行的仆從,侵犯了姨娘,完了把她扔下山崖,卷了值錢的細軟跑了。
「等老爺帶人趕過去,姨娘已經沒氣了。她被摔得四分五裂,加之那一帶有野獸出沒,尸身又被其啃食……」
說到這,翠瑤搖頭,「嘖嘖」兩聲:「眾人合力,也未能將人拼湊完整。」
「真慘吶。」我感嘆。
「是挺慘的。墜崖也就罷了,可聽說那之前,她被那群人變著法地折磨了好幾個時辰,那情形讓目睹的人都受了刺激,眼下仍止不住渾身發抖。」
「真漂亮。」
「啊?」
「我說這繡布。」
看到繡布上的雪兒,翠瑤臉上的不忍在頃刻間褪了個干凈。
「我看這就是報應,誰讓她殺了雪兒。
「我還想趁她不注意給她下點瀉藥呢,這下倒是省事了。」
翠瑤嘟嘟囔囔。
我冷聲道:「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平日里怎麼教你的?」
「是,奴婢知錯。」
「下去吧。」
看著翠瑤的背影,我感覺有些頭疼。
隨之,目光落到一旁的紅色花海上。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可惜了,未能物盡其用。
5
明珠死的第二日,陸鶴安命人備了口薄棺,將明珠的殘骸收斂進去,隨意找個地方給埋了。
連場葬禮都不曾有。
這倒也不怪他。
一開始府中有姬妾不幸喪生,陸鶴安還是會做做面子,該有的步驟一個不落。
幾次之后,便也嫌麻煩。
明珠死后不足半月,陸鶴安又往府中帶進一個姑娘。
據說,她是陸鶴安出行時從惡霸手中救下的。
姑娘名喚江芙,是個美人。
鵝蛋臉,柳葉眉,美眸如水,光華流轉。
唯有在看我時,眸子里閃過一絲陰暗。
她說自己是農家出身,一雙手卻是白白嫩嫩,看不出一絲干活的痕跡。
不過這些,我都沒對外人道。
如我之前所說,平淡的日子過久了,難免也會有些落寞。
江芙同我,以及以往所有的妾都不同。
她無名無分,然而自進府之后,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陸鶴安夜夜宿在她那里,甚至白天當值也常常偷溜回府,只為看一眼江芙。
儼然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我甚至毫不懷疑,就算江芙要那天上的月亮,陸鶴安也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下人們私下都說,陸鶴安之所以沒有給江芙名分,是等找個機會休了我,直接將江芙扶上正妻之位。
只是我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挑不出毛病,所以這機會,有些難尋。
江芙是個聰明人。
沒有機會,那,便創造機會。
6
這天,我正在自己院中喝茶,江芙施施然走了進來。
陸鶴安陪著她。
我立馬放下茶盞,上前招呼:「夫君,芙兒妹妹。你們怎麼來了?」
「閑來無事,就讓鶴安陪我走走。恰好經過這里,見姐姐院里這花開得甚好,便想進來瞧瞧。」
江芙臉上掛著笑,說話也甚是客氣。
可眼底的冰冷卻掩飾不住。
「妹妹喜歡?可摘一些回去。」
「那樣的話,便失去鮮活了,還是在土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