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夫人聞言盯了我半晌,直到茶水不再滾燙,她才突然笑起來。
「哈哈哈,有意思,好久沒碰到這麼有意思的孩子了,比阿梨她們那群丫頭都強。」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親手塞給我。
「這是燙傷藥,拿去用吧。」
我忙跪下謝賞。
起身的間隙,看到了阿梨握緊的拳,和充滿嫉妒的臉。
4
伺候老夫人的確很是辛苦,稍有不慎便要挨竹板,叫得聲音越大,哭得越狠,打得越重。
晚間還要和嬤嬤學一個時辰看賬,撥算盤。
走神困倦或是有了錯處,鞭子就直接往皮肉上招呼。
回到住處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滿身疲憊地爬上床,卻發現我的被褥竟都濕透了。
阿梨為首的一眾養女站在我身后,笑非笑地看著我。
「咱們知蘅小姐怎麼還不睡覺啊?可是需要我們伺候你?」
「是啊,得了老夫人兩句好話,賞了一瓶藥,就把自己當小姐了不成?」
「偏你和別人不一樣,偏你不偷吃,會討老夫人歡心!」
一邊說,一邊七手八腳地就要來把我按到散發著臭味的濕被褥里。
不行,今次若是被她們欺負住了,那以后便是無窮無盡的欺壓磋磨。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我不惹事,但是也不能怕事。
我拔下頭上的簪子,大叫一聲,在空中胡亂揮舞。
眾人驚叫一聲,退了開。
「諸位姐姐還是消停些吧,我無意與你們為難,若是你們執意如此,我也不怕鬧開了。大不了,咱們一起被發賣出去,勾欄瓦舍里還有個伴!」
她們被我震懾住,恨恨地散去。
我奪過阿梨的干爽被褥鋪好,又把裝燙傷藥的瓷瓶一并扔給她。
阿梨冷哼一聲。
窗邊似乎有老夫人身邊趙嬤嬤的影子,一閃而過。
再去伺候的時候,趙嬤嬤便告訴我,以后我每日里上午做活計即可,下午和晚上老夫人單獨教授我看賬理事。
我露出一個隱秘的笑來。
我就知道,這老夫人不會閑得無聊,用養女的名頭買丫鬟。
這院中的每一樣活計懲罰獎賞,都是篩選,也都是考驗。
……
再見知瑤的時候,她已經被周燁抬成了姨娘,每個月初一十五可以來老夫人院里磕頭請安。
她身著價值千金的蜀錦衣裙,珠翠滿頭,通身氣派非凡。臉色有些蒼白,更顯得西子捧心一般楚楚動人。
她朝我招手,伸出穿著繡花鞋的一只腳。
「過來,給本姨娘把鞋子擦干凈。」
我掏出帕子,細細地擦著她一塵不染的鞋。
「姐姐,當丫鬟的滋味可好啊?這受人欺凌,非打即罵的日子不好過吧?」
我收起帕子,站在一旁,「日子好不好,都是人過出來的,姨娘的日子,當真就好過嗎?」
知瑤聞言身子一震,隨即臉色更加蒼白了。
周燁的正妻體弱多病,無力管轄后院。周燁又通房妾室眾多,前世我一進周燁的院里,就被別的姨娘下了烈性絕子湯。
現在的知瑤,肯定也不例外。
她恨恨地盯著我,一腳踢在我的膝蓋上,「那又如何?我一時不慎罷了,總比你這個伺候人的卑賤奴婢強!」
知瑤走后,我坐在廊下揉被她踢到的膝蓋。
老夫人緩緩踱步到我身前,「你可羨慕你妹妹?我看你是個好的,模樣也不比她差,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到燁兒院里去,你也可以做姨娘。
」
我急忙跪倒在老夫人腳下,「知蘅不愿,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色衰愛弛,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知蘅只想跟在老夫人身邊,學幾分本事。」
老夫人目光銳利地打量我的神色,半晌,低低地笑了。
……
趙姨娘有身孕的喜訊傳來時,知瑤正恨恨地在花園里踩踏積雪出氣。
遠遠地看見了我,便讓人帶我過來。
拉過我被竹板抽得通紅的手,得意大笑。
「姐姐啊,你從小就樣樣都比我強,誰都說我不如你,但是這回你終歸不如我。」
一邊說,一邊擺弄她的手爐,「看見了嗎,這是少爺送我的,金絲手爐。」
「這一個手爐,只怕買十個你都夠了。」
她應該是在等我露出嫉妒艷羨的神色吧?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淡淡開口,「姨娘為何不說說,這手爐是怎麼來的?」
知瑤身子一僵,手指緊緊扣住了手爐。
這手爐,是前世里周燁宴客,命我去給一個癡肥的紈绔侍酒,我受盡輕薄褻玩,他才賞了這個金絲手爐給我,以示安撫。
我抬頭看向她鬢間那碩大的紅寶石發簪,那是前世里我無意撞見周燁和清秀小廝鬼混,他興起要我在一旁伺候,事后賞我的。
還有她頸上那串碩大的明珠,周燁房里有滿滿一大盒子,每次在床上把人打得狠了,就隨手賞一顆。
要是用了鞭子,滴了蠟油,就賞兩顆。
隨著我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每過一處,知瑤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她應該都已經經歷過了。
她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掐住我的手,「你都知道,你都知道是不是?你也重生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撥開她的手,「每次都是你先選的,上次你不想當丫鬟,這次你就當了姨娘,求仁得仁,得到了富貴,付出些代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