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輕輕合上了那雙空洞的眼睛。
三天后,我向林若若辭行。
「若若,我回去一趟。」
林若若久久不說話,直到香灰掉落。
「還回來嗎?」
「……回吧。」我笑了笑,「別和趙昌意說啊,我就去幾天。」
「不苦姐姐……」
「行了,我走了啊!」我揮揮手,叮囑道,「你剛取了心頭血,好好養著!」
我怕再說會兒話,我就舍不得走了。
今天是個陰天,司天監說——接下來幾天也是這個鬼樣子。
唉,倒也不必這麼應景……
從京城到鎮惡觀,也不過三日光景。
我約大師兄到了百鬼潭。
他還是老樣子,嬉皮笑臉,不正經。
「不苦你殺了老二和老三,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來了,師兄想你都想清瘦了!」
說著,他捉了我的手腕往自己的衣服里鉆。
「不苦摸摸,你給師兄的心還在一直跳呢,師兄這幾年都沒換過。」
我記得那顆心臟,是山下一家獵戶兒子的心臟,那不是我「給」他的,是他自己搶過來的。
因為......妒忌。
我抽回自己的手,掀了掀眼皮:「師兄,你喜歡我吧?」
我是木頭,但鐵樹也有花開之日,就像我喜歡趙昌意,趙昌意喜歡我一樣,感情這種事——是一通百通的。
再扭曲的愛情,它也是愛情。
大師兄不笑了,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上次下山我就應該把那小子殺了剁碎喂狗!」
冷冰冰的手滑過我的臉頰,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不苦……」他倏地掐住我的脖子,表情瘋魔。
「我的不苦,我的不苦,被山下的豺狼們教壞了!你合該由師兄來教這些的!」
他毫無預兆地落淚,呆呆地望著我,眼底盡是瘋魔。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我冷眼看著,手指一勾召來幽月輪。
鮮血飛濺,溫熱地灑了我半張臉。
我緊跟著沖過去,將大師兄撞進水里。
熟悉的疼痛包圍住我,我死死掐住身下人的脖子,任憑他如何掙扎也沒有松手。
「不苦,夠了。」
老不死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
「我不會聽你的了!」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老不死的,你怎麼不去死啊!」
大師兄不動彈了。
眼熟的紅衣妖邪浮上水面,嬌笑著將他的身軀分食。
童年的回憶一閃而過,大師兄在我來之前就是大師兄了,浪蕩子一個,每次回來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以至于在山里也不安生。二師兄三師兄都不理他,最后入門的我是他帶大的,也自然被逼著給他收了無數次的「尸」。
他的嗜殺沒有原因,單純就是為了找樂子。
我問過老不死的,但只得到了一句「他腦子有問題」的回答。
「湊上來的時候就瘋了。」
回憶中的老不死依舊端坐在高臺之上,坐著他成仙的美夢。
老不死的踩著點趕來了,拂塵的白須一揮便打散了向我靠近的三只妖邪。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脫力的我。
「好些了嗎?」
一只寬厚的、修長的手出現在我眼中。
在萬人坑邊上,也是這麼一只手遞給了我。
我滿心以為,我有家了。
「我還不如死在萬人坑里!」
三師兄說的對,我真真切切恨著師門里的每個人,包括自己。
我是菟絲子,我是吸血蟲,眼前這個人失敗的成仙材料,都喂給了我。
「你糊涂了,不苦。」他蹲下來平視我,指腹按住我的眼皮,「為師讓你活,你就得活。
」
「我想活啊!師尊,我想活的……」我哀哀哭泣,「可是您怎麼不去死啊!」
他搖頭嘆息,似乎是覺得我在賭氣。
「為師還要帶著不苦一起成仙,不能死。」他頓了頓,似乎在等我緩過來,「不苦沒有把材料帶回來,為師不怪你。明日為師就將林若若帶回來。」
他的指腹按著我的眼皮,輕輕揉著:「到時候,你陪為師成仙,為師在仙界給你做兩個傀儡陪你,一個林若若,一個趙昌意,讓你在仙界也跟在人間一樣快樂。」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溫柔寬厚的父親,垂下的眸子里又有令人心驚的占有欲。
「我不想成仙!」
時隔多年,我終于有勇氣說出這句話。
也是……破罐子破摔吧……
這句話總算碰到了老不死的逆鱗,他臉色變了,按在我眼皮上的手指力道加重。
「不苦不要和為師賭氣了,為師可是真的生氣了。」
他的眼神可怕,但又十分違和地很平靜,靈魂與身體好似互不相融。
「幽月,殺了他!」
我當即大喊,幽月輪急速奔向老不死的后背,刀尖閃爍寒光。
檀香混著行將就木的老人特有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里。
幽月輪短暫地將他割成兩半,可須臾之后又自動合并在了一起。
我趁著這個機會,將林若若的心頭血送進他體內。
帝王之血能不能讓他成仙說不準,但根據我在皇宮的藏書閣找到的古籍來看——其可退萬邪,而我的師尊——早已是萬邪之邪!
老不死的也有失算的時候,我覺得可笑又可悲。
成仙、成仙——做了神仙不也逃不過七情六欲嗎,不也還是個「人」
嗎?
「師尊,你去死好不好,不苦求你了……」
我嗚咽著懇求,幽月輪來回將人分割成數十塊。
可轉瞬間又長成了很多個老不死的,步伐一致地朝我走來,甚至連說話的內容語氣也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