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卻接二連三發生了一些大事。
父皇,母后,宋庭燁,宋景熙都病了。
他們得的是同一種病:
剛開始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后來漸漸失去聽覺、視覺,嗅覺和味覺……
這種情況挺可怕的。
太醫們已經住進宮里,無數的名醫從民間被搜羅進宮。
然而,沒有什麼用。
有一個和尚倒是不請自來,他看了一眼氤氳著藥氣的皇宮,輕嘆著搖了搖頭。
「我佛慈悲!」
他留下一串念珠給父皇,便起身告辭了。
這串佛珠給了父皇一些力氣。
他召見大臣,擬定傳位二皇子的圣旨,便溘然辭世。
與此同時,母后、太子,宋景熙的宮里也各自傳來了噩耗。
一夕之間,我沒有了父皇、母后、兄長,弟弟。
可我并沒有難過,反而覺得心頭卸掉了一塊大石頭。
她們都說我悲傷得哭不出來。
我覺得她們說得挺好。
這一次,她們終于沒有把我想壞,真的挺好。
新帝登基,萬事紛亂。
緊接著,又是新帝大婚,娶了曾經的太子妃謝姐姐。
兩人互相敬愛,雖不似尋常夫妻那般伉儷情深,但也能做到相敬如賓。
而謝家圖的也是這個。
我也很忙,從宮中搬到了宮外的公主府。
等一切忙得差不多,我遞了幾次拜見的折子,幾天后,新帝才終于見了我。
一見我,他笑道:「皇妹請起,父皇臨終前,讓朕好好照顧你,原本該早日見你,但實在太忙,今日才能抽出空來,你一定不要怪朕,你有何事,不如直言,朕一定會盡力去辦。」
他說得真誠親切。
我含笑謝謝。
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依靠的公主,對他構不成絲毫威脅,他對我應是真心說這些話的。
我便也真誠道:「我想收斂許輕輕的尸體,將她帶回故鄉,然后,便到處走走看看,不回京城了,還請陛下允準。」
新帝訝異。
「這是為何,你和許輕輕……」
我平靜道:「這個許輕輕不是那個許輕輕,她只是一個無辜被占了身體的孤女罷了。」
新帝目光贊賞地看著我。
「皇妹大義, 我允了,只不過,你還是要回京城的,等你看厭了外面的風光, 便回來,皇宮永遠是你的家, 朕特許你代天子巡狩, 可先斬后奏。」
「臣妹多謝陛下, 定不負圣恩。」
我離開皇宮。
將許輕輕的尸身收斂后火化,裝進了一個小罐子。
輕飄飄的一罐,裝進了兩世的愛恨情仇。
離開京城前, 我去看了姜翊。
他已經被徹底攻略, 所以許輕輕沒有帶走他。
可許輕輕死了,情蠱深入他肺腑, 他整個人瘋瘋癲癲, 抱著許輕輕留下的一只棉布熊不撒手, 說那是他的妻。
他哄著棉布熊睡覺,又給它洗澡,唱歌,摘花戴。
看起來完全愛著許輕輕的樣子。
我對他行了一禮,便轉身走了。
上一世,他親手殺了許輕輕,有一些恩怨分明。
這一世, 我的復仇也到此為止。
他的家人若能聰明一些,到苗疆去找到解除情蠱的法子,便能讓他恢復正常。
但能否想起這個法子,便聽天由命了。
我坐上馬車, 帶上我的丫鬟, 喬裝一番離開了京城。
京城外,天大地大。
我隨心所欲,走走停停,不拘今日趕了多少路。
有路上需要幫助的便伸出援手。
有不長眼的,便也順手收拾了。
如此走了三個月,才勉強來到江夏。
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一個苦行僧。
那苦行僧正在給人治病,他手法熟練地為那人正骨,又打上夾板, 這才擦汗, 抬頭看見我,反而愣住了。
我雙手合十。
「辯善大師,好久不見。」
辯善愣了一下, 黝黑的面容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施主,好久不見。」
我們遙遙見了禮,簡短聊了幾句。
便就此拜別,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他要一路向西, 去往西天,取經拜佛,普度眾生。
而我要環游四海,代天子巡視, 考察民情,上達天聽。
我們終究走上不同的道路。
但我們殊途同歸,都是為了明天更好。
明天也一定會更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