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說書先生講到且聽下回分解,我仍舊意猶未盡。
走出茶館,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我繼續逛。
我伸手去摘一個糖葫蘆時,另一只手搶先摘下糖葫蘆,然后將它遞給我。
我一抬眸,看到了姜翊。
他清瘦了,兩眼深沉,比之從前更穩重了幾分。
這樣的姜翊,看起來有點兒怪異。
我沒有接糖葫蘆,而是伸手去拿了另一個。
姜翊有點失落。
他輕聲道:「我在宮外等了你三個月,才等到你再次出宮。」
等我做什麼呢?
早先我們就因為虐打許輕輕一事,恩斷義絕。
那時,他將許輕輕抱起,說從未見過如我這般的毒婦。
若非身份差距,恐怕他立刻就要將我暴打一頓。
如今,這般深情模樣又是做什麼?
我沒有理她,而是平靜道:「哦,我這樣的毒婦,有什麼值得堂堂世子等呢?」
他白了臉,連紅潤的唇都失了血色。
他看著遠處,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那樣罵你。」
我笑了一下。
「沒關系的,姜世子,我不在乎的,這世上罵我的人很多,多你一個不算多。」
姜翊似乎更難過了。
他忍不住抓住我手腕,認真誠懇道:「朝華,我在跟你道歉,誠心誠意跟你道歉。」
他用了力氣,但沒有弄疼我,只保證我甩不開他的手。
我試了一下,沒有辦法。
我只好用另一只手給了他一耳光。
「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欺辱本宮?」
19
姜翊愣住了,眸中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他在我這里一直是特殊的。
我們幼時定有婚約。
他父親手握兵權,母后要保證太子的追隨者中有一個能干的武將。
我的姻緣是兩家結盟的最好方式。
母后雖為太子籌謀,但也沒有不顧我的幸福。
她特允姜翊自由出入宮闈,讓他做了太子伴讀,還讓我和他們一起讀書,培養感情。
我們自幼一起長大。
從小就有人打趣,我們是夫妻。
我也是這樣認定的。
直到許輕輕闖入我們的生活。
我才知道,其實沒有什麼認定的事情,所有事情都會變的。
比如,他曾認為我純潔無瑕,害怕沒他保護,我會任人欺辱。
可后來,指著我鼻子罵我毒婦的人,也是他。
所以,我如他所愿,成了毒婦。
他難過什麼?
姜翊垂眸,輕聲道:「公主,消消氣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里,你就能開心起來。」
我跟著去了。
我有點好奇。
還有點想驗證自己的想法。
果然,我在那里見到了許輕輕。
許輕輕被關在一個小院里,她受了傷還沒好。
那一日,母后審訊她的時候,用了刑。
她接連兩次,從系統那里賒了藥,又讓系統耗費能量幫她逃走。
她現在一窮二白,沒有積分,系統休眠。
只能依靠對她好感度 80 的姜翊。
可她在哭著示弱的時候,姜翊心軟了,就這一次,姜翊也聽到了系統提示音。
之后姜翊去找過宋景熙了解情況,事情就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飛奔。
許輕輕被姜翊安頓下來。
但沒有大夫,沒有仆人。
衣食住行樣樣都要她自己動手。
如我曾經在冷宮一般。
她發著燒,快要死了,卻連一口熱水都喝不到。
等她熬過發燒,勉強活了下來。
就被姜翊囚禁在了這一方小院。
直到父皇的通緝令下來,姜翊本應該將許輕輕交上去的。
可他做了一個夢。
他說夢里很恐怖。
他說自己很后悔,恨不能親手殺了許輕輕。
「我一直在等你,我想你更愿意親手報仇。」
我饒有趣味地看著許輕輕。
她憔悴瘦削,看起來狼狽不堪,再不是上一世,明艷動人,光環加身的郡主娘娘。
她亦看著我,眸中滿是戒備。
「朝華姐姐,你放過我吧,我無父無母,只身來到京城,我只是希望自己活得更好一些,這也有錯嗎?」
「沒錯啊!」
我看著姜翊:「所以你為什麼把她關起來,姜翊,你這樣讓我覺得你很變態,很惡心啊。」
姜翊面色血色褪去,蒼白得如一只鬼。
他聲音艱澀,帶了哭腔。
「朝華,你不要這樣,我打我也好,罵我也罷。不要這樣。」
我嘆一口氣。
「打你罵你有什麼用呢?昨日不可追,往事難再回,后悔是天下最沒用的東西,你應該向前看,你的前路或許是泥濘荊棘呢。」
我定定地看著他,從容地向天上發出了一支響箭。
下一瞬,小院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群官兵呼啦啦涌了進來,將姜翊和許輕輕團團圍住。
姜翊不敢置信,又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苦笑一聲,輕聲道:
「朝華……」
20
朝華……
朝華……
有一段時間,姜翊很調皮。
他總喜歡叫我的名字,揪我的小辮,搶我的帕子,偷聞我的香囊。
把我惹哭了,又悄悄摘花,買點心送給我。
直到國公夫人狠狠揍了他一頓。
他躺在床上養了半個月的傷。
傷好后,他似乎長大了,成了彬彬有禮的貴公子,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
許輕輕來了后,他厭惡叫我朝華。
仿佛我的名字有毒。
因為,我在他心里成了毒婦啊。
現在,我在他心里又是什麼呢?
姜翊被關進牢里。
國公和國公夫人進宮求情。
可父皇這一次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