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死死地盯著我,「你原先不是這樣的,月娘,你不會真喜歡上那無才無德的太子了吧?」
我忍著氣,「殿下,說話要注意分寸,這兒可不是你可以隨意撒潑的地方。」
三皇子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剛抬起手,卻被我避開了。
「月娘。」
「月娘。」
三皇子喊了我一聲,我背后同時也傳來了一道清冽的聲音。
是的,不看太子那張溫若春風的面目,單聽他的聲音,便只會覺著冷。
太子走上近前,有意無意地隔開了我同三皇子之間的糾纏。
他在冬日暖陽下,將大氅披在了我的肩上。
大氅是暖黃色的,很長,在地上堆疊出來厚厚的幾層。
它沾了點冬日初化的雪水,已經臟了。
「皇弟,尋月娘可有什麼事?」他笑意盈盈,也讓三皇子找不到撒潑的借口。
畢竟眾目睽睽之下,三皇子還是要點臉的,不會當著他長兄的面,說尋長嫂有事。
三皇子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只能不耐煩地應了一句無事,就扭頭離開了。
大氅壓在我身上,很重,就像是太子的影子,壓得我實在喘不過來氣。
我倆沿著這條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宮道往前走,我又一次在太子身旁,覺出那種陰沉沉,帶著強勢的氣氛。
太子聽到了多少呢?
他會不會聽到三皇子喊我的名姓?
他會不會誤會我和三皇子有什麼關系?
倘若如此,那我在太子眼中,又會不會是一個叛徒?
太子會不會殺我滅口?
就在我沉著眉頭糾結的時候,一旁的太子卻停下了腳步。
我往身旁看了一眼,沒瞧見人,轉過身才看見他立在我身后三步左右。
我想,太子興許當真是對我動了殺心。
我識趣地退到他身后,輕聲辯解了一句,「我同三皇子并無關系,他——」
太子打斷了我的話,「他承諾你了什麼?皇后之位麼?」
說這話的時候,他面上還是笑著的,笑得溫柔俊朗,唯獨周身那種壓迫感,讓我覺著喘不過氣來。
我覺著他太可怕了。
我從未見過有人能笑著說出這樣陰沉的話。
「我同三皇子,并無關系。」
我立在原地,又重復了一遍。
*十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后,太子身側那些帶著危險的氣息,驟然消失。
他只是走到了我的面前,用那溫涼的手指,替我將發間的碎發,別到耳后。
他俯下身,輕聲說,「我知道。」
那凜冽的松柏香氣,鉆入我的肺腑,才讓我吊著的心膽重重落了下去。
說來也是,倘若我當真同三皇子有些糾葛,只怕太子不會放任我活到眼下。
興許,他新婚之夜袒露的心聲,本來就是一場試探。
也幸虧,我爹并沒有真把我當做一顆棋子,我也沒有將所謂的情報傳遞給誰。
我不相信這些事情太子沒有調查清楚,倘若他連枕邊人的底細都不明白,那也就不配參與這場奪嫡之戰了。
我垂下頭,「那殿下方才是生氣了嗎?他攔著我,只是想要——」
「我知道。」太子牽著我冰涼的手,走入冷若寒潭的東宮里面,「月娘,我什麼都知道。」
知道什麼呢?
知道我是李家見不得光的庶女,一直被棄養在山上。
貴妃娘娘原先指定的是李家嫡長女嫁入東宮,但我爹又何嘗不知進了東宮等于永不得見光。
他想要將嫡長女送進三皇子府,便轉而將我這位庶女接下來,替嫁進東宮。
貴妃娘娘只想羞辱太子,一聽還有庶女,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我也就名正言順的被送入了東宮。
怨不得我爹一把年紀了還是侍郎,他也當真是蠢得可憐。
三皇子什麼樣美人沒見過,他為了巴結三皇子,竟當真不管不顧,讓嫡長女和三皇子私通。
別的不說,試問,三皇子當真登基了,會要一個如此不檢點的妃子麼?
這些不是我該說的,但應當是太子知道的全部。
所以太子篤定了,我和戶部侍郎沒有多少感情,更不會替他們賣命,這才對我不設防。
說實話,就算是他設防,我也不會倒戈。
李家同我,本就沒有多少情誼。
*十一
我替太子更了衣,今夜我同他躺在床上,他的手卻罕見的不老實起來。
但他今日不像是吃錯藥的樣子。
我本就再棲霞宮操練了一天,眼下也沒有興致同他弄這些東西,剛想拒絕,卻驀然想起來傍晚時候,他那副陰沉的模樣。
沒有什麼好拒絕的,不是嗎?
想要得到太子的信任,就老老實實地做太子妃。
我坦然地承了他的歡,他也就沒有理由懷疑我同誰暗渡陳倉了。
好在,第二天早上,太子再也沒露出來那種想要殺人的神情,我才放松了些許。
他要是翻臉不認人,那倒霉的不還是我麼?
太子從不喜歡和人肌膚相碰,這是我觀察下來得到的結論。
所以,他一旦愿意主動和人相碰,那一定是因為,這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他是信任我,還是因為旁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昨夜耳鬢廝磨,他說,許諾我作為皇后。
這是他第一次給我承諾,這也是我第一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