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對我很好,好像在他眼中,我也只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人。
我倆相依為命,如兩只孤鴻,短暫的在空中擦肩而過,取一剎那的暖。
太子笑了笑,「月娘,你總是這樣善解人意。」
是了,他是有想娶的人。
若不然,他是不會用那樣輕緩的語氣,說出那句話。
我手指描摹著他的傷疤,笑呵呵地說,「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多可笑呀,我躺在自己夫君的懷中,卻在說另一個女人的故事。
偏生,我的夫君還說我善解人意。
可我不能怪他,因為他從未給我什麼承諾。
與我相擁而眠,不過是為了躲避旁人的監視。
若非那一日他藥物在身不能自抑,想必永遠不會碰我。
他沒有感情,我也沒有。
幸好如此。
太子輕聲說,「她已經死了,死在了嫁給我的路上。」
我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殿下,您節哀順變。」
*八
我就這樣借病在東宮待了好些時日。
太后和貴妃的關系并沒有緩和,反倒是外面那些關于三皇子的風言風語越發囂張。
三皇子這人倒也不算精明,畢竟貴妃給他安排的婚事,是最能夠鞏固他地位的人選。
而他卻因小失大,因為一個戶部侍郎的女兒,得罪了丞相一家。
沒錯,所有人都在謠傳三皇子喜歡我那體弱多病的長姐。
我從秋禾那里打聽到,貴妃因此還見了我的姐姐——最后我姐姐是紅腫著一張臉,哭啼啼地跑出了棲霞宮。
旁人倒是奇怪,三皇子并沒有因此和貴妃鬧掰,反而對此置之不理。
這便讓一眾人都奇怪起來,難不成三皇子喜歡的不是李家長女?可是,李家只有這麼一個待嫁的姑娘呀。
眾人風向逆轉,也覺著是小看三皇子的眼光了。
總歸,我聽了貴妃怒扇了我長姐幾巴掌,心里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觸。
有些快意,又有些憐憫——
瞧瞧,她扇我耳光,貴妃扇她的耳光,而后貴妃又會被旁人扇耳光。
這座權利的旋渦,誰的臉都得隨時準備好,等著貴人來扇耳光。
切記,得把臉養得嫩嫩的,可不能臟了旁人的手。
這是我得出來的結論。
宮里的波瀾,隨著這幾個耳光也逐漸平息了下來,我照常去拜見太后,沒成想,太后倒是染了風寒,閉門謝客了。
吃上閉門羹的不僅僅是我,還有盛氣凌人的貴妃。
她倒不是上趕著來攀高枝,而是實打實地來找太后辦事兒。畢竟后宮無主,太子的生辰和年宴將至,太后病倒了,她身旁連個幫手都沒有。
我和貴妃在永壽宮的門口大眼瞪小眼了半柱香的功夫,貴妃咬咬牙,才說,「你同本宮去棲霞宮,一同籌備年宴。」
我想,太后這風寒染的可真是時候啊。
饒是我再怎麼不想接下這個爛攤子,貴妃威逼在上,我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原先太子的生辰只是家宴,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就可以結束了。
可今年卻和年宴搭上邊,稍有不慎就是要掉腦袋的。
貴妃原先不放心我,生怕我做出來什麼紕漏。
可幾日下來,她似乎也知道我害怕掉腦袋,便將年宴一半的事務,重重壓在我頭上。
于是我成了整座東宮最忙的人。
太子從不管我這些瑣事,更不會像出現在永壽宮那樣,來棲霞宮接我回去。
每每月上枝頭,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一寸一寸地往東宮移。
貴妃倒是會贊揚我兩句,「倒是未曾想到,你操持這些東西,竟也能滴水不漏。倒真是當皇——」
話說到這里,她好像意識到,我是太子妃,并不是三皇子妃,語氣便冷了下來。
「得了,今日你就回去吧,省得在這里礙本宮的眼!」
她把自己惹生氣了。
我倒是慶幸她能多氣幾次,這樣我就不必每日每夜地在棲霞宮里做活了。
從棲霞宮回東宮要有很長一段路,太子有時會在棲霞宮不遠處的宮道上等我。
大多時候是夜深,他提著一盞燈籠,站在風口,等我回去。
但今日顯然是不會了。
*九
因為提前從棲霞宮回來,天色還算早,我走得就慢了下來。
尋常我獨自回去之時,會沿宮道數著有幾個水池,算是來消磨我乏味的時光。
今日倒是巧,我還沒數兩個,身后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皇子攔在我的跟前,格外鄭重地看了我兩眼,才說,「宮宴把你姐姐和你爹,一同安排到我的旁邊。」
這幾日我總是能在棲霞宮碰上他,我壓根不想看見他。
他做事我行我素,從不問旁人的意見。
尤其是那一副趾高氣揚的貴胄做派,實在是讓我生厭。
更別說,他對待我長姐是那副薄情的樣子——
我倒不是同情心泛濫,為我姐姐覺著不值。
我只是認為,他這樣多情又薄情的人,所說的承諾到底有多重呢?
我避過他,「這不是我能安排的,你該去問貴妃娘娘。」
甭說是我,就是貴妃娘娘也沒有辦法。
宴會上的座位是由禮部操持的,倘若我隨意替他走了后門,死得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