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誠惶誠恐地應道,「殿下……您,您可有什麼安排?」
這話說得巧妙,弦外之音就是,我可以幫你做事,你別殺我。
太子自然聽了出來,他打量了我一會兒,才道,「去東邊角樓,尋劉醫侍,讓他為本宮熬一碗傷藥,你用食盒帶過來。」
我趕忙應下來,剛準備出門,就被一雙大手從背后拽住了衣領。
「換衣服,莫教人發現端倪。」
我聽話地換下喜服,改了發髻,這才和太子一同出門。
太子照常去畫樓逗鳥,我則按照他的安排,悄悄去了角樓,找到那位劉醫侍,拿到了用食盒裝著的藥湯。
我一邊覺著奇怪,一邊又覺著太子腦袋似乎有點不好。
若我是太子,絕不會如此吩咐一個只有一面之交的新婚妻子。
倘若我是安排在他身側奸細,那他此舉無意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他昨夜沒有殺我,今日還如此吩咐我辦事,卻讓我更看不懂他想要做什麼了。
進了畫樓,他頗為閑肆地坐在雕欄之前,賞著一副名畫。
我輕咳一聲,「殿,殿下……您來用膳?」
太子被我這暗語弄得一愣,似乎不明白我能這麼快進入狀態。
他收了畫,笑了一聲,「你倒是一點都不驚慌。」
我慌死了,可眼下他傷勢虛弱,若我想要活下去,就得讓太子知道我是有用的人。
倘若我哭啼啼的在他面前,估計他一腳就把我踹飛了。
我沒應他的話,只是端著那藥碗,攪動著湯匙,喂給了他。
不該說的話我從來不說,但是太子到底是不是草包,我得弄清楚。
一碗湯藥喝完,我有心試探他到底會不會武功,便趁他不注意,手一滑——
太子穩穩當當地接住那玉碗,他看向我,只是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必試探我,我的確會武功。」
「……」
我卻覺著,他腦子當真有些問題——這就交代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馬上要殺我滅口了?
*三
樓內靜默一瞬,我沒等來殺意,反而被一雙溫涼的手托起了下巴。
太子單手撐在錦桌上,另一手卻輕輕柔柔地放在我的臉畔,摩挲著我的右臉。
「這是怎麼回事兒?」
他語氣太溫和,好像只是一聲來自友人的問候。
我忙垂下眼瞼,低聲應著,「出嫁時,不小心撞在門扉上了。」
還能是怎麼回事兒,當然是我那長姐欺負的了。
臨走前,她還特地給我一記響亮的巴掌,祝我大婚喜樂。
她同三皇子廝混良久,以為我也是要嫁給三皇子。
沒成想,我是嫁給這個窩囊的太子。
出嫁之前,她便特意跑來給我兩巴掌,以示她心情愉悅。
太子顯然不信,但也沒有多問,只是說,「你比李家嫡女要持重,你不像是養在山野里的姑娘。」
看來他是調查過我了,那他有沒有調查出來些旁的東西?
我的心臟漏了一拍,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應道,「殿下想說什麼?」
就在我以為太子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卻換了話題,十分閑適地開口,「你想問什麼?說來聽聽。」
沒等我問,他卻自顧自地開口了。
他說,三皇子確實懷疑他,才在大婚之日的夜襲他,這才有了昨日的情境。
我不明白他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加之方才他說我不像山里的姑娘,更讓我心生惶恐,坐立不安。
好在太子并未多問,只和我說些家常事,才讓我扶他回去。
我面上佯裝平靜,此時越顯慌亂,越會讓他看出來我心里有鬼。
就這樣,我和太子萍水相逢,相處地竟然異常融洽,頗有些相敬如賓的氣態在其中。
我原以為我進入這不受寵的東宮,日子會非常難熬。
未曾想,這幾日下來,我和草包太子一樣,成功成為了一個只會消遣時間的草包太子妃。
宮里的人雖然對我都看不上眼,但我到底是太子妃,也輪不到他們來拿喬。
托太子的信任,他給我送來一個侍女,名叫做秋禾。單看秋禾走路的模樣就是練過武的。
秋禾往日不會常伴在我的身側,她愛出去打聽些宮闈密事,再回來說與我聽。
因而,我對太子便有了更多的了解。
太子早年喪母,也因著皇后和皇上那點微薄的情分,才一直穩坐東宮之位。
但母家衰微,比不過三皇子的權勢壓天,那一星半點的情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晚間他從外面回來,總帶著一種松柏燃燒的清香——
我不知道他出去做什麼,也沒有必要知道,總歸是和他搭著伙過日子,做一對尋常人眼中的恩愛夫妻。
我替他解了玉佩,「殿下,可曾用膳?」
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仗著人高馬大,一把將我籠在懷里。
太子的下巴墊在我的肩膀上,我只能乖乖巧巧地縮在他的胸膛上,輕嗅著那凜冽的清香。
「月娘……」
他嗓子沙啞,啞到我以為他又受了重傷,忙推開他,打量起來。
太子似乎被我這動作逗笑了,便又將我摟在懷里,這次他力氣大了起來,緊緊地禁錮著我的腰。
「無事,莫要憂慮。」
誰憂慮了,我只是害怕他死了,要守活寡。
依照我爹和我長姐的脾性,只怕還會將我這人推出去給太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