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像她了。
「陛下瞧著,趙將軍如何?」
我忙跪下身,卻看向李牧之:
「臣女不……」
李牧之垂下眼不看我,面上依舊淡然:
「娘娘愿意指婚,是小妹的福氣。」
陛下眼中掠過一絲可惜,卻也不愿拂了貴妃的臉面,點了點頭。
「趙將軍與她俱無親生父母在側,也算一對同病相憐的可憐人。
「既然趙將軍打了勝仗,陛下何不喜上加喜,隨便賞他們夫妻些什麼。」
嘉貴妃輕飄飄一句話,我被冊為河清郡主,作為賞賜送給戰功赫赫的趙墨。
沒人在意我愿不愿意。
回府路上,外頭刺骨的風吹進馬車。
李牧之坐在我身旁,我一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趙將軍戰功赫赫,是很好的姻緣。」
「不好,一點也不好!」我努力擦干臉上的眼淚,卻發現眼淚怎麼也擦不干凈,「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歡……」
「我知道。」
他這一句如驚雷落地,霎時我耳畔寂然無聲。
我被擁入短暫的幻境,我得以聞見他衣角松柏香氣。
恍惚間唇上落了一片雪花。
極淺極短極樂。
我心上的雪山崩塌,他依舊端坐一旁。
像克己復禮的君子,像從沒吻過妹妹的兄長:
「但是阿漁你知道,不可能。」
夢里我哭得厲害,卻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看見眼前一片血紅。
是他打翻了燈油,將梅花樓的鑰匙丟下高臺。
任由我如何求他,問他。
他眼中含笑卻一言不發,連死都不讓我死得明白。
4
第二日,我和趙墨不合的傳聞就傳遍了京城。
因為那張喜帕,幾乎是從血池撈出來一樣。
「趙將軍的手臂比姜郡主的腰還粗,真不知道她怎麼受得了。
」
「那姜郡主看著嬌弱,卻也哭喊到半夜呢。」
「誰讓她嫁過去前還得罪夫君呢,嘖,可有罪受了。」
不必早起侍奉敬茶,我睡到了晌午,還不知外頭的風言風語。
用午膳的時間,卻不見趙墨的身影。
「趙將軍呢?」
丫鬟斂聲屏氣,不敢回答。
只有我的貼身丫鬟錦書顫巍巍說:
「小姐,您下次別睡了。
「您睡著了一直在念李公子的名字。
「將軍他從早起,臉色就不太好,也沒吃飯。」
……
當我提了食盒去書房看他時,正遇見周軍師像上一世那樣,在勸他休妻另娶。
我站在門外聽住了。
「你別哄我,我知道她根本沒讓你上床睡覺。
「那天賞花會你還沒死心嗎?人家是才女,壓根看不上你。
「李家跟貴妃把她指給你,根本就沒安好心。」
周軍師對趙墨亦師亦父,趙墨很聽他話。
更何況趙墨并不喜歡我。
所以上一世,每次周軍師勸他休妻,他都沉默著并不反駁,回去后幾次在窗邊抬筆又擱下。
他看看我欲言又止,又皺著眉低下頭去。
想必是斟酌休書如何落筆,又懼怕貴妃威勢。
于是他將那些寫廢了的休書團了團子,煩悶地丟進火盆。
「三月之內,要麼休妻,要麼納妾,要麼……」
「……要麼什麼?」趙墨愣住,忙問。
「要麼休妻又納妾!」
周軍師大步一邁走了。
我忙躲開,又小心地探出頭去看趙墨的臉色。
他表情陰晴不定,卻已經開始研墨,寫那休書。
卻不想抬起頭,看見我,他慌忙將休書攏到一旁。
我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將吃食一一擺出來:
「聽說你沒吃東西,所以拿過來……
「你放心,沒下毒。
」
他慢慢吃著,我又瞧見那休書一角,忽然來了氣。
我倒要看看他用何理由休妻。
瞧我伸手,趙墨慌忙去藏,卻不慎將我的腰摟了個滿懷。
從外頭看像是我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箍著我的腰。
也不成想,周軍師會半道折返拿書房外,架子上的銅盆。
我們六目相對,周軍師手上的銅盆咣當掉在地上,哐哐轉了兩圈,一屋子回響。
我想了想,還是需要跟長輩解釋一下:
「我、我讓他上床睡覺,是他不……」
可憐周軍師年近半百也沒見過這場面,哆嗦著嘴拂袖而去:
「傷風敗俗!」
我趁機搶到那封休書,卻發現只寫了兩句詩。
「別看!」趙墨的臉紅了。
是詠梅。
「冬日看梅花,梅花個個大。」
這是什麼詩?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早說了,別看的。」
趙墨很不好意思地奪過來,想丟進火盆。
那他一直在寫的,原來不是休書,是詩?
「你寫這個做什麼?」
剛問出口,我就暗罵自己蠢。
前些日子賞梅宴,我還諷刺他不通詩書,是個俗人。
所以他現在學著寫詩。
「對不起,當初我不該笑你。」
「賞梅宴,我讓你丟人了,所以你討厭我也理所應當。」
「我不討厭你。」我搖搖頭,「我只是討厭像個賞賜一樣被送來送去,甚至沒人在乎我愿不愿意。」
「那你現在愿意嗎?」
「說實話不大愿意,因為我并不了解你,我對你只有一點好奇和好感。」
「趙墨,江陰人,九歲時父母雙亡,十二歲拜周軍師為義父,學著拳腳功夫,十五歲入行伍,十七歲從小兵到千夫長,二十歲代副將三戰三捷。」
「姜漁,不記得何處人了,山隱寺住持撿到五歲的我,將我養大,十歲時李府收養,不像將軍戰功赫赫,沒什麼建功立業的功績。
」
他卻笑道:
「不對,你說漏了,姜漁還是個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