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晚上,房內。
方嬤嬤給我養頭發上桂花油,銅鏡里的女兒家散著黑發,眉眼間還帶著困意。
「女兒家別的倒還好,只著頭發一定要好好養護著。」
「從前我給小姐也是這麼養的,小姐的頭發就又好又漂亮,滿盛京的女娘都來問法子。」
「張大娘子就是來的那頭一個,我給了法子,她卻怕丫鬟弄不好,偏要每日大老遠地跑到咱家,讓我給她弄。」
本來是困著的,可聽到了我娘的往事,瞬間又精神了許多。
「可我瞧著國公夫人的頭發,又黑又亮,也不差啊。」
「大姑娘那是沒見過國公夫人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那毛糙的,不好看。」
滿頭散著桂花香,方嬤嬤見了笑得眉眼彎彎。
「等姑娘嫁到了沈家,這日子就好過了。」
想到不靠譜的沈夜初,我癟了癟嘴。
「娘親難道就為了和張大娘子投性情,才給我定的親事嗎?」
不是懷疑娘做的決定,只是單純地好奇娘親的想法。
「姑娘從小就乖巧懂事,小姐心疼你,怕你日后吃虧,才精挑細選了沈家三郎。」
「啊?」
我聞言驚訝地扭過頭:「嬤嬤,您還不如說我娘是看在張大娘子的份上,才讓我嫁過去的呢,看著還靠譜些。」
「精挑細選了沈三?」
我嫌棄地搖了搖頭。
太傻了。
看著就不靠譜!
方嬤嬤笑出了聲,指尖親昵地點了點我的額頭。
「你瞧著傻,是他見了你犯傻,這說明啊,他對姑娘用了心。」
我還是不太懂。
方嬤嬤卻不再說了,只是幫我鋪了被子,讓我早些休息。
6
云歲藍比我小了一歲,可我是正統的嫡女,她呢原是外室所出,偏我爹不顧禮法地娶了她娘林氏做了填房。
說是嫡女,滿盛京的女眷沒有一個認的。
于是這位置就著實有些尷尬了。
她看不慣我,我也不愛搭理她。
平時還算是相安無事,誰知這天我叫小廚房做了果子,里面加了羊奶。
廚房的小丫鬟給我送果子的路上,被她帶著人攔了,說是想吃。
小丫鬟攔不住,那碟子果子就被她端走了,誰知當夜就和羊奶犯了沖,生了滿臉的印子。
當即就和林氏一唱一和地開始哭訴:
「我們母女一向對大姑娘心里敬重,怎麼大姑娘還要害了你的親妹妹啊!」
被人叫過來的我,一進門就聽到了林氏的話。
剛要開口解釋,就見云歲藍捂著臉,滿臉淚痕。
「我如今毀了容貌,哪里還能找到好人家了?還不如讓我去死好了。」
說著,就要起身去撞柱子。
毀了容,就要死?
未免偏激。
不過看她模樣,倒是看不出來真的要尋死覓活。
我不在意,可我父親在意。
扭過頭就對剛進門的我,大聲斥責:
「你害了你妹妹的容貌,就是害了她的一生!你還不跪下!」
我眨了眨眼睛,目光掠過林氏略帶得意的臉。
開口道:「爹,那果子是二妹妹自己搶著端了去的,我本來是要自……」
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巴掌打側了臉。
「你還有臉狡辯,你妹妹本是要嫁入高門大戶的,如今全被你害了!」
「我看沈家你也不要嫁了,反正都是你母親的女兒,讓藍丫頭頂了這門親事,也算是你為自己贖罪了!」
我捂著紅腫的側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父親。
什麼叫都是我母親的女兒?
她云歲藍是誰的女兒,你心里沒數嗎?
我還沒質問出口,就被林氏派來的嬤嬤壓著進了祠堂罰跪。
7
我被繩子綁著跪坐在蒲團上,屋里黑漆漆的,只有面前一排又一排的牌位,看著有些瘆人。
外面吵吵鬧鬧的,方嬤嬤帶著院子里的小廝丫鬟來救我。
我有些擔心,又覺得心里有底氣。
費力地挪著被綁住的身子,扭到了門口,推出個縫隙,偷偷往外看。
對面的是林氏手底下的貼身嬤嬤,兩方對抗,像是兩軍在做對抗。
頗為熱鬧地又打了一會,我父親云子林怒氣沖沖地聞聲而來。
「晚丫頭害她妹妹險些毀了容,罰她換親,跪祠堂已經是我對她網開一面了。」
方嬤嬤不屑地撇了撇嘴,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就開始哭天喊地:
「我的小姐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呢,當年青年才俊如此之多,偏偏你選了最道貌岸然的。」
「你才剛走,就把外面沒名沒姓的女人弄了進來,現在還要搶了咱們大姐兒的婚事!」
「這真是要活活逼死咱們霍家了。」
她聲聲哀怨,哭得撕心裂肺,唯一的缺點就是喊的聲兒大,下的雨少。
真實性還欠缺了些。
沒忍住笑出了聲,門外云子林大怒:「你!你……你們霍家就是這麼教下人的嗎?簡直有辱斯文!」
「我告訴你,如今是在云家,我是老爺,這全家就都要聽我的!」
「你愿也罷,不愿也罷,晚丫頭和藍丫頭的婚事換定了!」
此話一出,林氏那邊的人得意洋洋:
「就是,老爺說的話,你個老婆子哪有臉來駁。」
「再說,也是大姑娘陷害二姑娘在前,要不是如此,怎麼會換親事?還不是自作自受!」
反觀方嬤嬤,把臉一抹,利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要這麼直說,那我老婆子也不拐彎抹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