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為什麼半塊玉佩會讓他受刺激成這樣。
我垂眸望著他,心里雪亮。
原因很簡單,那半枚玉佩,是我這輩子最珍視的東西,我隨身帶著,一刻不離。
如果只是假死之計,我犯不上把玉佩也一同埋進墓里。
所以唯一的可能只有——
墓里那具尸骨,確實是我的。
那個永遠能夠在他危難之際出現、救他于水火的沈冬,是真的已經死了很多年,如今尸骨被沖入雪河,再也尋不到蹤跡。
「皇上……」
在一片焦急的呼喚聲中,李承煜眼神渙散,他走向白翠,喃喃道:「冬兒她……是怎麼死的?」
白翠打量著李承煜的神情,她欣賞著李承煜的臉色,就如同那是什麼極度賞心悅目的畫卷。
「回稟皇上。」白翠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地說,「沈將軍于三年前救駕,為皇上擋了刺客的一刀。
「那刀刃上帶毒,無藥可醫。」
「不可能……冬兒為什麼不來找朕……」李承煜臉色慘白得像個死人。
「沈將軍當然去找了。」
白翠笑了,眼淚卻落了下來。
「可當時皇上陪著柔貴妃,說是閑雜人等一律不見,沈將軍在雪中等了一夜,天明時才回來。」
李承煜沒有再問白翠,他呆呆地轉身,似乎想要離開這間牢房。
然而他剛踏出一步,嘴角便涌出一口血來。
「皇上!!」
他仰面倒下,口中血噴如注。
07.
天黑了。
李承煜在龍榻上睜開雙眼。
映入他眼簾的是陸柔焦急的臉。
「皇上可算醒了。」陸柔端起藥碗,「可嚇壞臣妾了。
「聽說皇上是去見白翠了?此女多年前就頂撞我,皇上尊貴龍體,還是不要與此等賤人相見了,以免氣壞了身子。
「柔兒連夜找太醫開了方子,為了熬藥,眼睛都紅了。」
陸柔拿起瓷勺,將湯藥喂到李承煜的嘴邊。
李承煜推開了她的手,然后長久地凝視著她。
陸柔被盯得不自在,嬌羞地扶了扶鬢角:「皇上干嘛一直這麼瞧著臣妾。」
李承煜突然笑了。
他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喚道:「柔兒。」
「臣妾在呢。」
「朕心中的煩悶,只有你能幫朕。」
陸柔軟軟道:「皇上干嘛這樣說呀,明明知道臣妾一心只有皇上,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的。」
李承煜輕聲道:「讓你弟弟陸俊,帶著大柳營出去迎敵吧。」
陸柔的臉色猛地變了。
她停頓了一瞬,扔了藥碗,在龍榻前跪下。
「皇上。」陸柔的聲音里立刻帶了哭腔,「那羌戎人據說全都人高馬大,窮兇極惡,如同狼神轉世。
「俊兒是從小讀詩書長大的小公子,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傷了他,他該有多疼呀!」
李承煜面色平靜,低聲笑了笑:「哦?
「可是四年前,渡河一戰,你弟弟和沈冬一起迎戰羌戎,你當時可是給朕吹了不少枕邊風,說陸俊年少有為,渡河一戰沒了他勝不了,讓朕賜了他官爵。
「現在看來,陸俊當時恐怕連戰場都沒上,是躲在沈冬后面混吃等死吧?」
陸柔面色雪白。
她害怕了,李承煜的語氣越平靜,她就越惶恐。
「皇上……」陸柔使出了她最后一招必殺之技,她撩起袖子,手臂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皇上,陸家世代忠良,我當初懷著必死之心為皇上擋下一刀,從來無怨無悔。
「可俊兒,他是我家唯一的血脈,還請皇上憐惜他,不要派他單獨去對戰羌戎。
」
陸柔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沈冬呢?沈冬為何還不出來?迎戰羌戎一直是她的分內之事,這次大敵當前,竟敢臨陣逃脫!」
李承煜笑了,他笑得很淡,但眼底帶著瘋狂。
他一把抓住陸柔的胳膊,輕輕撫摸上面的傷疤。
動作輕柔無比,陸柔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柔兒,你害怕你弟弟在戰場上受傷,為什麼覺得迎戰外敵是沈冬該做的事?」
「你弟弟生在鐘鳴鼎食之家,身子嬌弱,那沈冬呢?她一介女子,比你弟弟矮整整一個頭,要練多少年的刀,才敢對著狼神般的羌戎人劈砍出去?」
陸柔害怕了,她試圖從李承煜手中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
然而李承煜死死地攥著她的手不放。
「柔兒,你對朕說實話,這傷,確實是你為朕擋刀留下的嗎?」
陸柔的眸中閃出無數驚慌之色,她想跪下,然而李承煜拽著她,她連跪都跪不下去。
「皇上!千真萬確!」她慌了,用頭叩著床榻,發出砰砰的聲響,「那一日御書房中的下人,都可以為臣妾作證!」
「下人?哦,柔兒說的是除了沈冬和你外,御書房那幾個負責研墨的宮女吧。
「后來,那些宮女不都出宮了嗎,朕好像記得,有一個嫁的還是你陸府的管家。
「柔兒,那些宮女,每一個都是你的人吧?」
陸柔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
「真巧啊,刺客來襲,御書房里竟然都是被你打點過的人。」
李承煜輕聲感嘆。
他的眼中終于流露出無盡的狠戾:「柔兒,這讓朕不得不懷疑了——那個刺客,不會是你們陸家安排的吧?」
陸柔拼命搖頭:「皇上,絕不可能……」
下一瞬,她尖叫起來。
因為李承煜抽出了床頭的金烏,直接砍在了陸柔那只滿是傷疤的手臂上。
整條胳膊掉落,陸柔痛得當場就要暈過去,然而李承煜隨即用刀尖頂住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