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獨居,驚懼非常。
我狗叫著追了他十里路,狐妖的面子里子都丟盡了。
本以為就此作罷,不承想這人還在城中散布謠言,壞了姐姐名聲,害得姐姐險些被退婚。
裴修遠便是當日那個登徒子。
依神女所言,裴修遠應當早已在姐姐出嫁那日戰死沙場。
可現在,他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
無論如何,他都絕不無辜。
我看著身側陷入睡夢中的裴修遠。
眸光一凜,手指攀上他的脖頸,又松開。
真想捏碎啊。
可是不行。
還不到時候,我不能沖動。
不能放過害死姐姐的任何一個兇手。
憑我一己之力,難以與神女相抗衡。
不過,受神女所害之人,又何止我一個?
7
半夜,軍帳外忽地吵鬧起來。
男人的叱罵聲與女人的哭泣聲不絕于耳。
我攏了攏衣衫,走了出去。
云巧跌坐在地上,衣衫被扯得破破爛爛,捂著臉小聲抽泣。
一個七尺大漢站在一旁,口中污言穢語,正叱罵云巧掃了他的興致。
我走上前,將外衫蓋在云巧身上。
「怎麼回事?」
裴修遠被吵醒,披衣出帳,把蠢蠢欲動想要靠近我的士兵瞪了回去。
我回過頭,在昏暗的燭光里笑得爛漫。
「將軍。云巧年紀小,難免害怕。
「我教教她就是了,這種事,根本沒什麼好怕的呀。」
分明是媚骨天成的一張臉,卻總是露出這般純真的情態。
干凈得好似能把人心底最陰暗的想法照出來。
裴修遠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終是眸光一暗,認真囑咐:
「別留太晚了,軍營里不安全,有什麼事就叫我。
」
「嗯!我會的。」
目送裴修遠進了帳,我才收起笑容。
「沒事吧?」
「沒、沒事。我就是太害怕了……不小心打了他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云巧哽咽著,眼眶通紅,狼狽非常。
我攥住她的手,溫聲道:
「云巧,你做得很好。這種蛀蟲,不僅要打,還要殺。」
云巧怔住了,連抽噎都忘了。
「可是……他們是士兵,為國征戰沙場,是很偉大的。」
「你護著你的國家,你的國家護著你了嗎?你的國家把你當人了嗎?
「但凡他們有一點護你的心思,又怎會讓你淪落到這種地方任人踐踏?
「那是男人的國家,他們保衛的是自己的國土,不是你的。你被壓榨干了最后一絲血肉,卻還心心念念地為男人們高興。」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云巧的腦袋,輕輕嘆息。
「云巧,你愚蠢啊,你被騙啦。」
云巧聽得六神無主,攥緊我的衣袖,像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吧!」
我轉動手腕。
將早就準備好的物件塞進云巧的手中。
一枚毒針。
一擊斃命。
再簡單不過了。
8
第二日,彩霞又一次將天空燒得血紅。
我知道神女定然會來,卻也不曾想到她會來得這樣快。
兩個士兵守在裴修遠帳前,將我擋在了外面。
「將軍有要事商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我乖順點頭,走遠了些。
裴修遠的軍帳守衛森嚴,一般人確實無法再得知帳內的情況。
可我是狐貍。
誰能有心去防住一只狐貍呢?
輕車熟路地鉆進軍帳時,這出大戲正演到最為精彩的部分。
「我聽說,你要了個女人,和她很像。」
裴修遠沉默著。
青姝的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裴修遠,我憐你是個癡情之人,才用盡手段保你性命,你為何還是放不下她?」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至純至善,憐愛世人的神女啊。
滿口蒼生大義。
真正的目的卻是為了取悅一個男人。
「我何曾叫你傷她!是你自作主張……」
裴修遠的聲音在看向青姝的瞬間戛然而止。
一向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神女,此刻卻為了他滿臉是淚,脆弱得讓人心疼。
「是我想傷她麼?裴修遠,你現在身體里流著的還是她的心頭血!
「此道有違天道,一旦被發現你我都難逃一死,若不是為了你……」
青姝梨花帶雨,攥起拳頭一下一下地往裴修遠身上捶。
卻是欲拒還迎,沒兩下便收了力,無力地伏在裴修遠的胸膛上啜泣。
我卻已經沒了看戲的心情。
只覺渾身發冷。
原來……是這樣。
難怪,青姝要特意留下神力,不讓任何人靠近姐姐的尸體,甚至揚言要日日鞭尸。
難怪,我日夜守著城樓,姐姐的尸體卻依然在幾日后不知所終。
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人發現尸體的異樣。
傳聞中,死而復生之術所需之物,件件都是天靈地寶,萬年難遇。
但最難得的唯有一樣。
是心上人含恨枉死時的心頭血。
姐姐分明什麼也沒有做錯,卻被迫選擇了最痛、最恨的死法。
僅僅是因為神女隨口編造的一個罪名。
僅僅是因為少年將軍談不上幾分真情的一次見色起意。
僅僅是這樣,而已。
9
裴修遠終究還是對青姝心軟了。
他澀聲道:「給我一點時間。」
青姝噙著眼淚抬起頭。
「裴郎,我知你一往而情深,我愿意等,我一定會等到你忘記她的那一天。
「只是,別再讓我看到你身邊有別的女人了,好不好?」
裴修遠答應了。
畢竟我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