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任務的關系。我總提著劍,偶爾出現在宗門,又消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生命平靜無波。
我堅守著對師尊的承諾。
但我不仍懂愛。
直到我在一次任務中重傷。
傷口附著魔氣,藥爐的人無從下手,因此請來了淵清長老。宗門里最富勝名的治愈圣手。
跟著他一起來的。
是他的親傳弟子,疏星。
淵清早年間收的徒。
我比她晚入門,所以要叫她一聲--師姐。
她為我清理傷口,白暫的手上戴著條手鏈,手鏈末端,墜著兩個小銀鈴。叮鈴叮鈴。
我抬眸。
正對上一雙如星的眼。“師弟,聽說你一人單劍挑了十二個邪修,你好厲害呀!”
那夜,我難得失眠。
每每閉上眼,總好像聽見了銀鈴聲。
心臟深處破開一縷芽。
在月下,悄無聲息地生長。
師姐
宗門里的人多半都怕我。
以前,我不甚在意。
現在。
我擰眉,看著遠處同別人談笑的師姐。
"你很關注她。”
“你喜歡她?"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一縷微不可見的黑煙,漂浮在我眼前。
我瞬間冷下眉眼。“與你無關。”
“呵。"他笑,繼續說:“只要你愿意與魔域合作,不論什麼心愿,我都能幫你實現。”
“比如,讓你得到,你的師姐。”
我承認。
這是他最近幾年提出過的,最誘人的條件。但--
“我警告你,別想把你們魔域的骯臟手段,用到她身上。”
“否則,任你是個什麼東西,我都會拿著劍,找到你,再將你,挫骨、揚灰!"
我寒著臉,一把握住那縷黑煙。
當即,我就聽到了不可置信的慌亂:
“你,你怎麼看得見我?!"
手下用力,黑煙發出慘叫。
“回去告訴你主子,青陽宗沈行恕,不屑墮魔。
”
“另外,以后別再費心招降我,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處理完雜碎,師姐已經走遠。
我的視線默默跟隨著她幾不可見的背影。我也想師姐對我笑。
每天都對我笑。
可是。
我看著從我身邊路過,頭低得不能再低的青陽宗弟子。他們怕我。
她也是。
不知是誰和她說了什麼,她對我的態度遠不如剛開始時親昵。自從傷好后,她就不常來了。
她總是粘著她的大師兄。
“咦,行恕師兄,你怎麼坐在這兒發呆啊?"
若音好奇地看著我。
大概是我曾經救過她的關系,又是新入門,不知道我的過去。她是宗里為數不多,不怕我的人。
對了。
她好像,也是淵清門下的弟子。
我抬眸,認真得問:“顧硯白,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師兄啊,大師兄是個很好的人呀,他從不生氣,見誰都笑,對我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也很照顧。唔,是個很和藹的人,就像太陽一樣。”
太陽啊。我蹙眉。
沒人不喜歡和煦的陽光。
所以這就是師姐為什麼喜歡顧硯白的原因。如果是這樣。
“我也要做個和藹的人。"即便我,不是在陽光下長大。
即便我,只見過微弱的一點點陽光。我扯扯嘴角。
想像顧硯白一樣笑。
可自從來了青陽宗,我就不需要用笑來討好人了,再加上我本身就不愛笑。
所以眼下。
“行恕師兄,你嘴抽筋了?"
"...."
算了。
回去再練吧。
晚間。
我看著鏡中微微彎唇的自己。
平生頭一回。
不再厭惡自己這張臉。
因為我發現。
我笑起來,比顧硯白好看。所以。
我摩挲鏡框,輕聲呢喃。
“師姐,不要怕我。”
我也可以是太陽。
顧硯白篇
黃金有疵,白玉有瑕
魔域作亂后的廢墟中。
我伸手,對著被解救的少女,露出溫和的笑。
“來,我扶你起來。”
“仙,仙人。”
她眼含熱淚,仿佛看見了什麼救贖。
陽光透過層層的云落下。
稀稀疏疏,卻不曾有一東停留在我身上。仿佛是在暗示她。
可她依舊滿懷感激地將手放進了我掌心。無知凡人。
我低垂眉眼,譏誚淹沒在眼睫的陰影中。相攜的畫面很快被人捕捉。
不多時,焦黑的廢土上,便滿是贊嘆。
“大師兄人好好。”
“好溫柔啊。“
“這次魔域屠了好幾個村,生靈涂炭,大師兄已經不眠不休,忙了三日。”
“救世渡人,這才是我們修仙的意義啊。”
無人不知青陽宗顧硯白。對內,寬宥同門;對外,慈悲世人。溫潤、恭謹、克制。
沒有缺點。
好似一塊無暇的美玉。可事實,真就如此嗎?我緩緩勾唇。
惡趣味地增加了力道。少女吃痛低呼:“啊,仙人。”
我松開手,抱歉一笑,滿臉溫良的無辜:“不好意思,是我太用力了嗎?"
她愣愣看我,默默紅了臉,“沒,沒有。”
又是這樣。
愚昧、無知。
是仙是魔都分不清楚。當真無趣極了。
無趣的東西,就該碾死。
就在我心頭又涌上暴戾的摧毀欲時,
“師兄!"熟悉的女聲響起。
我抬眸。
遠處光下。
站著一個人。
她穿著一身白衣,頭發簡單扎起。風一吹。
火紅的發帶隨風飛舞。
見我看向她,她的手臂揮舞地更起勁了,臉上笑容燦爛。
“師兄!"
我下意識跟著她一起笑了。
然后腳步生風,不過須臾,就走到了她跟前。她臉上蹭了灰,像只花貓。
我伸手,輕輕給她抹去。
“怎麼到這兒來了?師尊不是罰你抄經嗎?抄完了?”
“師兄,你這次可一定要救我啊!”
她攀上我的胳膊,小臉皺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