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的長老當場斷了那弟子靈脈,拔了靈根,碎了靈元。弟子隕滅。
鶴歸因此墮魔,自爆靈元,屠了半個宗門。此后許多年。
仙門中人談及此事,無人不唾那弟子,說她魅惑師尊,恬不知恥。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驚雷驟響,我拉回思緒,看著已經抱桶睡去的人。微微握緊了手中錦帕。
吾徒疏星。
聰慧堅韌,一點就通。
她是我見過最適合修仙的苗子,對于劍道的領悟,甚至在我之上。我既為師尊,又如何能親眼看著她墮落,更不想毀了她。她不該同那個弟子一樣。
她也不能,同那個弟子一樣。
即便她天生靈脈有恙,導致修為無法精進又如何?我仍覺得她未來不可限量,為此不惜四處搜羅靈草,打算按古方為她重塑靈脈。
只待靈脈重塑,便再也沒有別的東西能擋她修行了。
所以。
“疏星。”我看著她,輕聲道:“仙道茫茫,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回去后,抄寫《度人經》百遍,好好領悟其中真諦。”
雨聲漸歇。
我背著她,沿著石階而下。
偶有蒼鷺飛過,震翅劃破天際。
正是雨停時,天方露白,朝陽初升。身后是清淺的呼吸。
我垂眸,看著腳下濕濡的石階。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
當人生門,仙道貴生......
修仙路漫漫。
惟愿吾徒疏星,仙途順遂。
阿黃篇
回到妖界的第三個月。
我終于能見人了。
我穿著紅色大氅,對著鏡子轉了個圈,問不言:
“怎麼樣?"
不言豎起大拇指:“稱極。”
我咧開嘴笑。“那就這件了。”
收拾妥當,我便直奔青陽宗。三個月了。
我很想疏星。
也不知道她看到我會不會被嚇一跳。
可剛到那。
就遇上了個面容愁苦的青陽宗弟子。正巧,我還認識。疏星的若音師妹。
她以前還喂過我雞腿吃呢。
我攔住她,問她。“你疏星師姐呢?"
她愣愣看我,然后就像被觸發了某種開關,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疏星師姐,疏星師姐,哇!!疏星師姐!!"
她說。
疏星想給自己的師兄治病。
獨自一人去了云州秘境。
她說。
疏星的命燈隕了。
她說。
疏星死在了云州秘境。
他們過去的時候,只帶回來幾條帶血的碎布條。我不信。
饒是后來的幾個弟子手里捧著的盒子,帶著她的血腥氣。我也不信。
我跑到了云州秘境。
疏星的味道已經散了。
什麼都聞不到。
我鳴咽著在秘境里打轉。
始終沒找到她。
我顫抖地打開了那個,從青陽宗弟子身上截回的盒子。里頭躺著幾條帶血的碎布條。
刺目的紅。
灼得我眼睛生疼。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漸重,眼前也越來越模糊。風漸起。
耳畔妖獸慘叫聲連綿不絕。
很快,整個云州秘境里的妖獸都被我撕碎了。夕陽下。
我逐一開膛破肚。
可是。
我還是沒能找到她。
不言抱著我的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少主,別挖了,別挖了,都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早就....”
“不!不可能!"
我撐開眼簾,手下發狠,挖得更深了。
不言雙眼通紅:
"咱們先看看傷吧,求你了,少主,你指甲都斷了,還有你臉上的傷,身上的傷.."
"對,對,你看看你臉上,那麼深的傷口,等等留疤了,可沒女子會喜歡!"
我愣住,后知后覺地慌了神.
疏星,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了.
我臉上的傷口很長.
從左眉斜著貫穿了半張臉.
唇肉外翻.
原本堅挺的鼻子,破了大半.
簡直慘不忍睹.
"不言,快,快找族醫來!"我站起身,"快!我不能嚇著她."
"少主!"
最終.
隨著不言的驚呼聲,我暈倒在一地的碎肉殘渣里.夜幕降臨.繁星滿天.
可天上星星那麼多,唯獨不見我心中的那顆.
沈行恕篇
無為門
我是在拍賣會上被青陽宗的一個老道帶走的。在被帶來青陽宗前,我是云銷閣最受關注的爐鼎。拍賣那天,合歡宗的老祖都趕來了。但無人敢與青陽宗搶人。
他就這樣帶走了我。
當時,我還在心底嗤笑:
所謂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可后來的每一天,都與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拜了老道為師尊。
他問我姓甚名誰。
我回:“不曾有名,亦不知姓甚。”
在云銷閣,我只是一個爐鼎。沒人會給一個物件起名字。“虛己應物,恕而后行。”
“以后你便隨我姓,就叫,沈行恕吧。”
師尊授我仙法,傳我道術。
他總說,修仙者,當愛世人,以拯救世人為己任。他希望我能做一個慈悲的人。
可我不夠慈悲。
我對蒼生無感,也不知該如何去愛世人。自然領悟不了他所說的道。
每每看著我的眼,師尊總會擰著他的羊角胡嘆氣:
“行恕,為師不日就要閉死關,你這樣,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知道,他總怕我墮魔。
他說長期的黑暗,已經將我消磨殆盡,我空洞的眼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怕自己走后,我在世間再無牽掛。像我這樣的人,若沒了牽掛,那將會是件很可怕的事。我不想師尊煩憂。因此,我承諾他。
"師尊,我不會墮魔。”
師尊閉死關后,我自請去了無為門。既然做不到愛世人,那便拯救蒼生吧。
那里的每個任務,都涉及眾生生死,危險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