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趙景初望去,轉而向我看了過來。
丞相做出一副家門不幸的姿態,質問著霍時錦孩子是何人的,若是不交代便家法處置,可他的余光不停地向趙景初瞟了過來。
眾人心領神會,皇帝臉上已有慍怒之色。
霍時錦淚眼婆娑,連連搖頭,始終不肯開口,只鬧著要一頭撞死便罷了。
身旁人將她死死拽住,現場亂作一團。
趙景初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沉聲道:「父皇,那是兒臣的骨肉。」
這是眾人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若不認,其他人才會覺得意外呢。
皇帝臉色本就不佳,此刻怒氣上涌,坐在龍椅上半天才緩了過來。
可終究是朝我看了過來,皇帝似乎想做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先發制人,主動開口道:「陛下,坊間多言及弈王對霍姑娘之深情,韶寧感動不已,愿成人之美,讓出弈王妃之位。」
趙景初望向我的時候眼底滿是驚詫,震驚于我這般果決出聲,毫不留戀地舍了王妃之位。
皇帝卻出聲道:「韶寧,此事也并非不可以兩全……」
可今日,我要的便是讓他不能兩全。
我看了一眼趙景初,而后也朝著皇帝跪了下去,滿眼悲切地說道:「韶寧的心只許一人,便也會要求未來的夫君與我同心同德,可弈王顯然做不到了,與其成怨偶,不如止步于此,再僵持下去,亦是對靖安王府和我的折辱,韶寧請求解除婚約,望陛下成全。」
最后一句話說得極重,說完,我俯身叩首,未曾聽到回應之前,我便分毫不動。
眾人竊竊私語,而我堅定不移。
直到聽見那滄桑中有幾分無奈的聲音響起:「罷了,允了。」
這樁鬧劇落下帷幕,婚期不改,一切如舊,只是嫁入弈王府的人變成了霍時錦。
如今,也算了我一樁心事了。
這樁婚事終于如愿解除了。
誰也不能操縱我,父王不可以,皇帝更不可以。
可是宴會結束后,趙景初卻將我堵在墻角處,厲聲質問:「你在父皇面前故作悲切,現在又這般如釋重負,你是在故意做戲?借機退婚?」
我云淡風輕地點了點頭,「你現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他眉頭緊蹙,猛然捏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齒道:「從沒有哪個女子敢這樣戲耍本王……」
5
話音還未落下,我要將手抽離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我腕間那抹紅色。
他眸光凝滯,緊緊地盯著那紅色的海棠花形,手下也愈發用力,似乎要將我手腕捏斷一樣。
我猛然一揮,轉而抽身,退離他三步之距。
反應過來后的他,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他那懸空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中透著驚詫,「怎麼會……」
「你的腕間怎麼會有海棠花胎記?」他向前走著,似乎還想再看仔細一些。
可我已然將手負在身后,厲聲斥道:「弈王,請自重。」
他臉色大變,張皇失措地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地搖著頭,似乎那一瞬間他想到了什麼,可是又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只能愣在了原地,失神地望著我。
我懶得與他糾纏,轉身離開。
年關已至,京都開始熱鬧了起來,處處張燈結彩。
而我也難得清凈,陛下賜婚,本就是逆我心意,霍時錦的出現,讓我很是滿意。
大年夜的時候,身旁的侍從們也難得露出了輕松愉悅之色,與我一同守歲,侍女們剪著窗花。這是我第一次在京中守歲,以往在漠北時,大年夜的篝火總是燃得最旺。
可我繞過回廊,剛走進室內,便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霎那間,我揮掌向著紗簾后面而去,可是那人握住了我的手腕,縱使負傷而來,可是這力道仍舊不可小覷。
暗色中,他低沉的聲音響起,「果然,我們再次見面了。」
「來人,丟出去……」我話音未落,他便捂住了我的嘴,而后低聲笑著,聲音似乎帶著蠱惑般。
「我若是被人抓到,便說自己是靖安王府派來的刺客。」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甚是無賴。
「你跑到這兒,就是為了拖我下水?」
他還未回答,便聽外面有人來報,說弈王奉命捉拿刺客,已經在前院了。
我瞪了那人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藏好。」
「弈王來了,今日誤打誤撞,可真是有意思了……」他語氣揶揄。
下一瞬間,便聽外面兵甲之聲驟起,已經搜到此處了。
院外侍女高聲道:「此處乃郡主閨房,豈容爾等擅闖?」
可是那些聲音又逼近了幾分,「捉拿刺客,亦是為了郡主安危著想。」
侍從和那些人已經起了沖突,在那嘈雜聲中,我開門走了出去,站在臺階之上,趙景初審視的目光投了過來。
他正抬手要命人搜查的時候,我盯著他的眸子,笑著說了句:「不知弈王殿下可還記得景和八年云州匪患?」
我出聲的那一瞬間,他那抬起的手緩緩落下,只是那深沉的眸子緊緊盯著我,而后道:「繼續說下去。
」
「那日有一富家公子,身中迷香,為山匪所擒,被困于青林山土匪洞中。」
他眸光微顫,眉頭緊鎖,微抿的薄唇輕啟,厲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