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到底還想干什麼?」畢竟做了許多年夫妻,我大娘心里明白他這次來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他立即坐直了,眼里閃過一絲精光:「你我和離,從此我不再多管閨女的閑事。」
他背著贅婿的身份,被人嘲笑了多少年,想往上爬都難。
大娘躺在榻上,摔碎了葯碗:「和離沒門,給你休書!」
「你想的美,絕無可能!」他一拍桌子。
要是傳出去他一個大男人被休了,他下半輩子都要被嘲笑聲淹死了。
「看誰能耗得過誰!有我這樣的爹在,你以為她當伴讀能當順了?
惹急了我就去京城,讓整個京城的達官貴人都
知道她有個贅婿爹!」
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我大娘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撅過去。
最后緊閉了閉雙眼:「成,那就和離吧。
秀才爹臉上得意揚揚。
大娘讓我拿來紙筆,我多拿了一份:「順便寫一份斷絕關系的文書,從此我與你們再無干系。」
「你!」秀才爹咬咬牙,思考了一瞬,冷笑一聲:「好,好!那就遂了你的愿!」
拿著和離書和斷絕關系文書,他得意揚揚,說那爹就回去了,你娘和你弟弟離不了我。
他走的時候倒是拉著我的手,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愧疚。
「閨女啊,你別怪爹娘,你娘本也想回來看看你,可是她不敢,怕你怪她....」
「哎!都是命!你把爹娘都忘了吧,以后和你大娘好好過日子。」
9
卻不料渣爹走的第二日,山長著急忙慌的從書院趕到了我家。
他阻止了我收拾行囊的動作,一臉愁苦:「不用去了,你的伴讀資格被取消了。」
「縣里來信兒說你雖然才學成績不俗,但在言行舉止上沒有閨秀之姿。
」
「這進京伴讀的資格給了第二名的縣尉千金。」
我握緊了手上的包袱,大娘聽到消息,直接嘔出了一口血,直挺挺昏死了過去。
我也顧不得伴讀不伴讀的事了,瘋了似的跑去找城西城隍廟里的那個瞎子郎中。
這瞎眼的郎中,傳說是以前宮里的御醫,得罪了權貴被弄瞎趕出宮,他四處云游,最后留在了我們鎮上。
瞎子老頭給我大娘把了脈,說這是這幾天連著怒火上涌,這次更是氣急攻心。
不過她身子骨硬,吃幾服藥好生養著便無礙了。
我衣不解帶的守在大娘的床前,看著她鬢角不知何時竟生了許多白發,心里一酸,眼淚吧嗒吧嗒掉。
這些日子我也把這件事給想明白了,渣爹估計一早就知道我的名額會被搶,他故意來鬧一遭,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擺脫贅婿的身份。
外人欺壓他的女兒,他則趁火打劫,這天底下有這樣血親?
對這樣的爹娘本來就不該有一絲念想的啊,我眼底凝結成了冰。
他們毀了我的登云梯,我偏不服輸。
大娘好了之后,我跟她說,我想跟著瞎老頭學醫。
她看著我:「那咱就學醫!你腦袋瓜聰明,書讀的那麼好,學醫一定也不差!」
她帶著我去瞎老頭那里拜師,扛了半扇豬當拜師禮。
瞎老頭擺擺手:「我老頭子半截身子快入土了,本也想給自己找個衣缽,這孩子聰明伶俐還識字,能看懂醫書,是我撿到了寶。」
他不肯收禮,大娘卻說恩情不能不報,每天做飯都多做一份,讓我帶給師父。
我每天一大早拎著食盒,步履輕盈的去師父家學醫,路上遇到鄰里街坊。
他們初時看我的目光里都帶著同情和惋惜。
我笑著喊人,對資格被人取代的事,毫無陰霾。
漸漸的,他們也開始笑著問我:「每到下雨天這老腰就疼,聽說閨女你會行針了,給大叔扎個?」
「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昨晚嚇著了,給叫了魂也沒好,能治嗎?」
「閨女哎你快去我家看看,你石頭哥在山上摔了,腿是不是斷了,咋不敢走路了!」王三娘拉著我往她家跑。
我是菜市場長大的閨女,我學了手藝,便從一些簡單的病灶開始,試著給菜市場的人治病。
拿不準主意的就問師父,夜里則是耕讀醫書。
大半年的時間過去,漸漸的我從醫書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樂趣。
就在這時,林公子又從外面得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公主選伴讀的那件事,是個騙局!」
他面色蒼白,劫后余生般的看著我。
原是京城有位手眼通天的人物,竟借著給公主選伴讀的幌子,從各地挑選貌美有才學但家世不顯的女子,供自己玩樂。
此人竟還是當今惜貴妃的親弟弟,他荒誕紈绔,尤愛那弱質芊芊才情過人的揚州瘦馬。
所以選上的人說是送去京城,其實在半路上拐去了揚州。
這些年紀不大的姑娘,被送去揚州接受恐怖的培訓,一旦誰不聽話,將受到非人的磋磨。
其中有位小姐懂點拳腳,費勁千辛萬苦終于逃了出來,才把這事給捅了出來。
她家人對這個女兒很珍視,一氣之下便冒死進京告了御狀。
如今罪魁禍首已然伏法,可那些受苦的姑娘們,經此一事,好好的名節也就污了。
活著的也正在被放歸家的路上,可死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