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就和青梅竹馬的檀大人情投意合,定下了婚事,卻在某年的宮宴上,被皇帝借著酒意強取豪奪。
他娘最后還是嫁給了心上人,卻在那夜懷上了他。
之后,無論檀大人如何說自己不介意,他娘還是郁結于心,生下他后沒多久就去世了。
偌大的檀府像一處沒有活人的鬼窟,對外,檀大人溫潤如玉似乎對皇帝毫無芥蒂。
只有在家中,他才會對檀蓮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他沒有虐待過檀蓮,他只是用仇恨澆灌這朵注定盛放的花,希望檀蓮能開出令他滿意的惡之花。
在耳濡目染下,檀蓮成了第二個檀大人。
一個惹人喜愛的,卻虛偽至極的東西。
甚至因為他過于出眾的樣貌,他裝模作樣的效果遠勝檀大人。
效果好到他有些厭煩了。
厭煩那些覬覦的目光。
厭煩那些只在乎色相的蠢貨。
厭煩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的一切。
隨著年齡增長,世間事對檀蓮而言變得愈發像是一盤棋局。
他是操棋人,而坐在他對面的,卻像是一個三歲幼童。
人生毫無難度,命運可笑至極。
幸好那些覬覦他的瘋子中,還有幾個有本事的。
他們想合作圍堵他,斷了他的手腳,把他幽困于后宅中。
檀蓮磕了磕棋子,想了很多種應對方法。
卻在某天意外回眸時,路過了一家香膏鋪子。
他隨手買了瓶回去。
味道是種很清淺的香氣,他很喜歡。
于是因為那零星的一點興致,他設計出現在謝家商隊面前,又憑著強行扣上的救命之恩,娶了謝家那位愛鉆研香膏的小姐。
不過娶了就娶了,多的興致卻是沒有的。
檀蓮喜潔,甚至到了不喜歡被外人觸碰的地步。
新婚夜,他找借口沒去洞房見他的新娘。
卻沒想到壞了事。
所有纏著他的人里,他唯一不設防的就是沈懷歡那個傻子,偏偏是這個傻子給了他一份大禮。
沈懷歡被顧南舟利用,給他的新婚妻子下了催情藥。
因為他不在,沈懷歡竟然連跑都不知道,兩人誤打誤撞纏在了一起。
具體做到了那一步檀蓮沒興趣知道,但看他夫人蒼白的臉色,和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他覺得答案估計不會讓他愉快。
其實也無所謂。
他娘也好,謝寶瓶也好,他不明白她們為何要如此在意貞潔這種東西。
所謂的貞潔,不過是強者施加給弱者的道德枷鎖。
只要她們夠強大,女子的貞潔不過是笑話。
眼看著謝寶瓶一天天憔悴下去,檀蓮還是不耐煩地去了她房中,安撫了她一番。
畢竟現在的謝寶瓶還有用,他不希望她直接死在這種可笑的事上。
萬幸謝寶瓶比他娘要樂觀得多,他不走心的幾句安慰,竟然真的把人拉回來了。
檀蓮有一點慶幸謝寶瓶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了。
莫名地,他想起了那瓶香膏。
味道不算濃郁,和謝寶瓶眼中的光亮一樣,有些渺小卻又風吹不散雨淋不滅。
作為一個需要長久跟著他的工具,謝寶瓶合格了。
既然她合格,檀蓮也不介意展露出應有的,夫郎的體貼與溫柔。
他對謝寶瓶很好,會根據她的喜好送禮,會根據她的表情調整自己對待她的態度。
有的時候,演戲演得太投入,就沉在戲里出不來了。
他慢慢忘掉了自己的潔癖,沒事會捏兩把謝寶瓶的臉。
他還喜歡喂謝寶瓶吃飯,因為謝寶瓶吃飯的樣子像極了他曾見過的幼犬。
一樣可愛,一樣可憐。
他想,就當是養了個順眼的小寵吧。
他不介意一輩子裝出好夫君的模樣,如果是謝寶瓶,養一輩子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在他笑著推脫自己有事,拒絕陪謝寶瓶在上巳節去祈福那天。
謝寶瓶哭了。
她長得漂亮,哭起來也不難看,可她說的話卻讓檀蓮皺眉。
她說:「既然你愛裝,為什麼不再裝得像一點,讓我覺得你真的沒有嫌棄我呢?」
原來謝寶瓶還是在意新婚夜的事。
原來謝寶瓶早就看出了他不走心的偽裝。
他本不該在意,卻難得生出了幾分惱羞成怒。
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不自在,他輕蔑地笑了出來。
他說:「我和夫人各取所需,夫人何必強人所難。如今你把話說破了,反倒不美。」
謝寶瓶的淚珠子連串往下砸,卻不再嗚咽。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檀蓮說不出那是種什麼眼神,他不夠了解謝寶瓶,也猜不出她當時在想什麼。
后來的很多年,檀蓮午夜夢回驚醒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都是謝寶瓶那時的眼神。
他不停地猜測,猜謝寶瓶當時究竟是什麼心情。
委屈?埋怨?恨他?
他不知道,他也得不到答案了。
因為就在上巳節過后不久,謝家在襄陽的祖宅被燒。
謝寶瓶需要回襄陽,而當時正逢他布局最重要的時候。
他分不出心力給謝寶瓶,只叮囑了一句:「你留在家里,我會安排人去修繕。」
可他忘了謝寶瓶不是乖乖聽話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