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們是唯一的血親,為何不能共生?」
我轉頭震驚看他,「原來你知道……阿崢,這是你第一次喚我阿姐,也是,世上怎會有毫無血緣,又這般相似的兩個人。」
我命令弓箭手退下,一步步走近奄奄一息的盛崢。
「你既知道我們的關系,就該明白,我此生絕不可能容下你。」
09
我擦拭他臉頰的血跡,就像第一次遇到他時,為他擦拭臉頰的泥巴。
「哪怕我已是個廢人?哪怕我曾為你……拋棄尊嚴與身體……」
「阿弟,這世道我一個女子都能稱帝,你一個廢人又何嘗不可?你知道的,我們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位置,阿姐自要牢牢守住,百姓請愿殺你,阿姐還需順應民心。」
盛崢笑得眼底生淚,「爹爹走時,說很快接我回宮,他許諾,日后會讓我稱帝,囑托我務必照顧好皇后和公主……他給你們留下一道密昭,若有朝一日,你們母女起二心,可廢,萬不可傷其性命。」
我不曾得到過,父皇的任何密詔……因為盛崢才是父皇挑選好的繼承人。
恍惚中,我好似看到父皇與母妃站于城樓之上。
父皇一聲聲咳嗽,母妃卻眼底漠然。
「圣上,您瞧,晚霞多美,照的我們姜國的土地多遼闊。」
「朕知曉你心里不甘,可沒有太子繼承大統,朕走后,你與雪魄如何自處?」
母妃扭頭,眼中是喧囂的恨意。
「如何自處?你下詔封雪魄為太子啊!以雪魄的性子,定能做好女帝,勝過你的野種千百倍!」
「夠了!你還有一國之母的容人之量嗎?」
母妃擦干眼角的淚,「我早做夠一國之母了,我們本就平分天下,憑什麼我要有容人之量?你要孩子,就能與外頭的女人云雨,而我只能守著這空蕩蕩的皇宮!
我已下令, 除去那對母子, 我此生只有雪魄一個孩子,夫君也應如此!您曾起誓,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有背棄,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如今……該履行當年的誓言了!」
母妃推著父皇往城樓沖去,她以為一個重病之人, 不會是她的對手,卻不想父皇閃躲間,避開了推搡, 反而錯手讓母妃推下了城樓。
父皇伸手去抓, 卻撲了空, 任由年少時真切愛過的一抹絕色, 凄厲落地。
他口吐鮮血,直直朝我走來, 他在輕聲喚我。
「雪魄不怕, 到爹爹這兒來, 爹爹護著你。」
父皇臨死時, 不是要殺我,而是要護我。
可有什麼區別?
明明是他背棄誓言,毀了我的通天之路,為何粉身碎骨的是母妃!
我如母妃當年一般,擦拭眼角的淚,再生不出一絲憐憫,低頭看血流不止的盛崢。
「阿弟,你來到我身邊時, 一定沾沾自喜, 認定只要饒我一命, 給一個虛無縹緲的公主之位,我就該感恩戴德, 視你如神靈!可我自小學的是君主之道, 是縱橫人心,而非躲在你的身后做一個玩物!你與父皇都說過護我,可曾問問我, 需不需要?
阿弟覺得自己忍辱負重,父皇覺得自己迫不得已,那何人該死?是不甘被你們任意操控、舍棄輕視的我與母妃嗎?你與父皇、顧晚意與潮舟, 在我眼中并無區別, 不過是一葉扁舟下的暗流,容不得我飄于水上, 妄圖拉我入淤泥之中。」
盛崢的手還想觸碰我, 卻無力落下。
我貼著他了無聲息的鼻尖, 柔聲道:「阿弟,若你見到爹爹,記得告訴他, 他選的孩子……敗了, 他看錯人了。
」
我放下盛崢的尸首,站起身。
天際的晚霞,如從前一般, 照亮姜國的每一寸土地。
而我終于推開,擋在身前的所有阻礙。
一步步回到,屬于我的位置。
(全文完)
作者:雪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