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彼時,我正在開糧賑災,一身素衣為百姓施粥。
盛崢如今是東廠公公,一身紅衣下馬而來,他沖我行禮,急切道:「右相在朝堂上震怒,要公主立刻回宮,親手剮了潮將軍。」
百姓們竊竊私語,暗罵右相心狠手辣,殘害忠良。
我繼續施粥,柔聲道:「若非潮將軍平定天下,姜國早被吞并,此等忠良我不會殺。」
眾人拍手稱快,原本的竊竊私語成了壯志成城的謾罵。
顧晚意駕馬而來,身后跟著肅殺的禁衛軍,他撞開百姓,直直沖我而來,將我攔腰抱起,往宮中而去。
只留一句,「若再有人敢妄議本相決定,殺無赦!」
禁衛軍幾鞭子下去,立刻堵了百姓的口。
可禁衛軍一走,盛崢命宦官們拿出錦帕,給挨鞭子的壯士包扎傷口,那些帕子上,有西山軍營的位置,憑這帕子可入征。
顧晚意將我狠狠甩在床上,修長的手指扣住我喉嚨。
「姜雪魄,你當真是個禍害!我早該殺了你,不該留你到今日!」
我拉著他的手,往我的小腹移去。
「殺了雪魄,誰給右相生下天子?我今日施粥,便是給我們的孩子祈福。」
顧晚意一愣,瞧著我平坦的小腹,不敢置信道:「當真有了?」
我羞澀點頭,顧晚意這才收起滔天的怒火。
「好極了,我們這便成婚!也讓潮舟這蠢貨睜大眼睛看看,你是誰的人!」
我揉著顧晚意太陽穴,柔聲道:「只怕委屈了右相,歷朝歷代的駙馬爺都不得干政。」
顧晚意輕笑,「歷朝歷代的公主,也不曾如你這般伺候人。」
我笑得勉強,顧晚意將我拉入懷中,輕撫我的臉頰。
「雪魄教教我,如何處置覬覦你的人?」
「潮將軍仗著對您有恩,多次對我……雪魄怕他,不敢多言。」
顧晚意眸色一沉,我乖巧窩他懷中,他俯身道:「潮舟是把好刀,可惜野心太大,對我有恩的是師父,不是他!今日妄圖動我的人,他日就敢動我的權。雪魄怕他?那便由你親自了結他。」
他總喜歡看我失態,而我笑吟吟圈住他的脖頸。
「如今有了身孕,殺不得生,不如讓盛崢去,他的模樣與我愈來愈相似,權當是我出手了。」
顧晚意靠在我的小腹處,長嘆道:「我從前……也曾把潮舟視作兄。那年,首輔大人將我娘鎖在大火之中,靠著殺死發妻,迎娶皇后的長姐。若非師父出手相救,我娘必死無疑,我也不可能來這世上。
我娘死時,面目已被大火燒毀,她拉我的手,猙獰著叫我替她血債血償。雪魄,你我都是被至親拋下的孤兒,定要牢牢綁在一起。」
我撫摸他的長發,瞧見里頭隱隱的白發。
人老了,總會被世俗情誼困住,連心狠手辣的右相,也開始在意虛無縹緲的子嗣。
他決定給我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叫天下人迎接我們的孩子降生。
可惜,我不曾侍奉過他。
我重金求來一種香,叫「醉生夢死」。
右相在夢里要了我無數次,卻不曾真的觸碰到我。
有盛崢護著,我不必再弄臟自己。
哄睡了顧晚意,我起身來到牢房中。
潮舟滿身鞭傷,皮開肉綻,根本看不清面容。
揮鞭子的盛崢,眼里的怨毒還沒結束。
潮舟聲音嘶啞,祈求道:「公……公主救我!這狗雜種瘋了!」
我皺眉嘆道:「如此不好,阿崢,你不該傷他的臉,不然尸首吊在城樓上,百姓會認不出他,認不出潮將軍,怎麼感到惋惜,替他辱罵右相。
」
潮舟不敢置信看著我,「一切都按照公主吩咐!如今顧晚意只剩一支禁衛軍,其余兵馬皆在你我之手,為何你此刻背棄我!我們該成婚,該名正言順生下你腹中的孩子,該送他上皇位啊!」
我擦拭臉頰被沾染的血水,「我腹中沒有孩子,將軍與我……也一直清清白白。」
盛崢先一步惱怒,又是幾鞭子抽潮舟嘴上。
「阿崢,給他個痛快吧!只需留個頭顱,掛城墻上。」
右相顧晚意為獨占公主,未得圣上下令,虐殺朝堂重臣,還將潮將軍割頭示眾。
一時間百姓動亂,在西山集結成群,想著起兵造反。
07
如此動蕩,顧晚意依舊要娶我,耗盡國庫銀兩。
漫天煙火,顧晚意執我的手,與我一并接受百官叩拜。
這不似公主駙馬成婚,倒似顧晚意登基稱帝。
可惜……漫天的不止煙火,還有戰火。
一顆滾燙火球砸入宮殿,顧晚意一襲嫁衣,將我護在懷中,禁衛軍團團將我們圍住。
「兵馬呢!還不調兵去查看清楚!」
禁衛軍首領支支吾吾道:「宮中……已無多少兵馬,皆被潮將軍掩去,不知所蹤!」
顧晚意惱怒,將小皇帝拉下皇位,質問跪一地的官員。
「潮舟已死!那些無主的兵馬,誰去勸他們歸降?事成,本相封他為鎮國將軍!」
官員們瑟瑟發抖,無一人敢答話。
這幫人平日里能言善辯,哄的顧晚意真以為天下太平,叫他們上陣殺敵,真是難為他們了。
本就是靠著收買東廠公公盛崢,真金白銀買來的官位,如何敢用命辦事。
顧晚意幾腳下去,踢翻眾人,舉劍要自己上陣。
可他的身子早不似從前,氣急攻心,直接從馬上跌落,一口血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