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蕭欽都宿在漪月那里。
蘇云湘在自己院中,砸了很多花瓶茶杯。
20
此后一段日子,漪月安心養胎。
蘇云湘竟也消停了。
一直到府中換冬衣,多日未見的蘇云湘一身蜜合色小襖配蔥黃綾裙,娉娉裊裊來了正廳。
她自臉受傷后一直以輕紗覆面。
眼下,臉上沒有任何遮蓋,然而那猙獰的傷疤,卻幾近消匿無痕。
她此前又素來只做男兒裝扮,此番著意打扮,只把蕭欽看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湘湘,你的臉,怎麼好了?」
蘇云湘如乳燕投懷一般撲進蕭欽的懷里。
「欽哥哥,你別不要我了。我只剩你了。」
蘇云湘越過蕭欽的肩膀,朝我緩緩勾了勾唇。
轉眼間冬去春來,蘇云湘卻有些不對勁起來。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粗獷,身體毛發變重。
甚至連喉部都微微隆起。
如果說原本她女扮男裝時還唇紅齒白,看著像是個玉面郎君。
如今再穿上男穿,倒真的一眼難辨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男子。
蘇云湘遍尋良醫。
但無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讓她難以啟齒的,是房事上,她有心無力。
根本無法婉轉應承蕭欽的需求。
起先,蕭欽還小意安慰。
后來便開始避著蘇云湘。
蘇云湘不甘心,用了些暖情的手段。
沒想到,陰差陽錯間,倒讓她身邊一直伺候她的丫鬟碧云爬床成功了。
蘇云湘抽起鞭子就想把碧云打一頓,卻被蕭欽攔下。
爭執間,蘇云湘拔了墻上的劍。
21
蕭欽下體都是血,這輩子都無法再有孩子了。
他對蘇云湘的感情,終于徹底消弭。
醒來后,便高喊著讓人去把那個賤人殺了。
前世為了蘇云湘不惜通敵叛國, 這一次兩人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我溫聲寬慰。
「夫君放心。」
不用他交代,蘇云湘早就被我送上了路。
匆匆趕來的漪月受驚早產。
誕下了一個男孩后撒手人寰。
我將孩子抱去給蕭欽看。
「夫君你看, 這孩子長得像不像你?」
蕭欽強撐著身子看了眼。
「很像。晚箏, 你要照顧好他, 以后他就是你的嫡子。」
我親一親他的額頭。
「那是自然的,畢竟這孩子身上流著我們沈家的血。」
蕭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說什麼?」
「我說啊,這孩子可不是你蕭欽的種,是我堂兄家的庶子。不過沒關系,以后他會是永毅侯世子。」
「你什麼意思?」蕭欽神色猶疑,「漪月那個賤人,難道……」
「這當然不是漪月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是活不成的。夫君真是傻了,你看看他, 怎麼會是剛出生的嬰孩呢?」
我笑起來。
「蕭欽, 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啖你的肉, 又怎麼會給你養孩子呢?即便你的湘湘沒有斷了你的命根, 你也是不會有孩子的。畢竟那金液丹, 夫君你是一日也不曾停的。
「放心, 你們蕭家處心積慮要保住的滿門榮耀, 我會讓我們沈家的孩子, 好好保住的。」
我替蕭欽掖了掖被角。
「好了, 夫君。你該上路了。」
22
永毅侯蕭欽英年早逝。
我作為他的夫人數次哭暈在喪儀上。
蕭欽落葬后, 我到城外送別漪月。
漪月一身粗布麻裙,頭發用一塊方巾盤起,再無半點風情歌女的模樣。
「她那日是被野狗生生咬死的。
」她抿唇笑起來,「那蘇小姐成日愛裝男兒郎, 到頭來自己真的越來越像兒郎, 怎麼不算求仁得仁呢。」
漪月有些困惑。
「只是不知如何辦到的?」
我笑笑。
蘇云湘傷了臉, 又被漪月一再言語激怒, 自然想盡法子要消疤。
她身邊的碧云有野心,卻因著蘇云湘破相一直被打罵。
我順勢找人把活血化淤消痕祛疤的土方經碧云之手送到了蘇云湘手里。
方子確是劉大夫研制的舒痕好方。
只是抓的藥里被摻進了淫羊藿和雄蠶蛾。
這兩種藥材生陽補精, 原就是給男子服用的。
漪月看著我。
「先前我以為夫人不爭不搶, 沒想到確是我眼拙。到底是沈相的女兒, 機關算盡, 步步為營。」我道:「也多謝姑娘助我。」
漪月粲然一笑。
「我還是那句話,我甘愿入局報仇,夫人不必介懷。」
漪月為救家中生病的老父,被迫賣身至憐春樓。
好在她有一把好嗓子,老鴇人也不壞, 允了她賣藝不賣身的要求。
直到蘇云湘和蕭欽到憐春樓的那日。
蘇云湘做出富貴浪蕩子的姿態, 讓樓里的姑娘都去他們房中陪酒。
她那日不過是按照老鴇教的, 敬貴人一杯酒。
就被蘇云湘記恨上了。
蘇云湘讓人打了她一頓,還搶走了她身上僅剩的銀錢。
家中老父沒能等來救命的藥。
我將準備好的銀票和路引交給漪月。
漪月沒有扭捏,伸手接下。
她轉身上車。
「沈小姐, 」她說,「后會無期。」
馬車緩緩駛離。
天空,無際碧藍。
23
長公主殿下替我求了皇上的恩旨,讓幼子承襲爵位。
而我年紀輕輕, 成了侯府的老太君。
這一次,我的富貴人生,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