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車,將銀子拋上畫舫的甲板上。
歌女側目,美目流轉。
眼角一顆小痣,更添風情。
她朝我點頭示意。
我放下車簾。
「走吧。」
臨至夜深,府中早已落鎖。
我卸了釵環正要歇下,有小廝在外頭叫門。
不一會兒,清羽匆匆進來。
「小姐,出事了。」
11
蘇云湘拉著蕭欽上了憐春樓的畫舫湊熱鬧。
不知怎的,和幾個潑皮起了爭執。
蕭欽為了護著蘇云湘,在畫舫上大打出手。
聽說還見了血。
我蹙眉問:「是誰受了傷?」
清羽替我把掛在架子上的外衣披上。
「不是侯爺,也不是蘇小姐。侯爺另外帶了位姑娘回來,是憐春樓的。
「侯爺身上都是血,前頭已經鬧起來了。」
我到蕭欽院中的時候,管事正送幾位大夫一道出來。
蘇云湘坐在外間。
她仍是一身男兒裝扮。
腳踏青緞蝴蝶面的小靴,身穿月白寬袖長衫。
一根百蝶穿花縷金帶,將她的腰身收得盈盈不堪一握。
只是面色蒼白,衣衫不整。
顯然是受了驚。
蘇云湘不時瞥向里間。
見到我,也沒有如往常一樣橫眉冷對。
只抿了抿唇,神色灰敗。
里頭女子痛苦的低吟,蕭欽輕聲安撫了好一會兒,才掀了簾子出來。
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跡,我撫著胸口,露出關切神色。
「侯爺,這是怎麼了?」
「晚箏,」蕭欽倦怠道,「我記得庫房里還有支老參,你讓人去取來吧。」
我的視線越過他,掃了里面影影綽綽的人影一眼。
并未多問,柔順應了聲。
蕭欽看都沒看一旁的蘇云湘一眼,轉身又要進去。
「欽哥哥。」
蘇云湘委委屈屈開口叫了聲,「我方才也是怕得很……」
蕭欽卻直接打斷她。
「蘇小姐既受了驚,就先回府吧。」
蘇云湘氣急。
「那賤人處心積慮要攀上你,說不定是故意找了人來演上一出戲……」
「找人演戲,捅自己一刀麼?」
蕭欽看了蘇云湘一眼。
那眼神失望至極,蘇云湘一時愣怔在原地。
訥訥不能語。
蕭欽摔了珠簾,再沒看她一眼。
我抬手挽了挽鬢發。
我的夫君,好像受了情傷呢。
12 蘇云湘最后是哭著走的。
蕭欽破天荒得沒管她,只陪著房中那位受傷的姑娘。
我特意囑咐了府中管事,那位漪月姑娘房中一應吃食用物,均要頂頂好的。
這日,蕭欽親自給漪月喂了藥,才出門。
我特意讓廚房燉了滋補的藥膳。
到了蕭欽院中,那漪月姑娘正獨自坐在廊下,看院中的海棠。
見到我,她也沒起身。
「此處風大,怎麼不在屋里歇著?」
漪月不在意地笑了笑。
「左右沒死成,賤命一條。」
我看著她,上次見她還是畫舫上風情萬種的歌女。
眼角那顆痣,更是平添韻味。
而今未施粉黛,看著倒顯出幾分幼態來。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又何必如此拼命?那刀再偏上幾分,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了。」
「我知夫人好意。」漪月垂眼,掩去眼中恨意,「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蕭欽這人,最是薄情寡義。這麼些年,他放在心尖的,也就一個蘇云湘罷了。即便是夫人這位發妻,怕也是可以隨時丟棄的——」
漪月有些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沒說話。
誰說不是呢。
上一世我的結局,可不就是印證了這句話麼。
漪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要想真正介入這二人之間,不付出點什麼讓蕭欽真正記住我,再慢慢取代蘇云湘,是不可能的。
「夫人不必過于介懷。雖是夫人主動找上我的,我亦感念夫人給我這個報仇的機會。蘇云湘與我隔著深仇,便是拼了我這條命,也要不死不休。」
13
那日憐春樓借著花朝節的由頭,包了艘畫舫。
蘇云湘拉著蕭欽去湊熱鬧。
那畫舫之上魚龍混雜。
蘇云湘唇紅齒白,身態裊娜。
有常年混跡于市井的潑皮看出了不對勁,拉著蘇云湘就要請她喝酒。
蘇云湘到底也是貴女出身,哪里受過這屈辱,反手就甩了那潑皮一個耳光。
很快,那潑皮的同伙就圍了上來。
混亂間,不知誰手里抽了把刀出來。
那刀原本是沖著蘇云湘去的。
蘇云湘花容失色,尖叫一聲。
情急之下飛快地躲到了蕭欽的身后。
蕭欽原本既要護著她,又要和那伙子潑皮纏斗。
本就雙拳難敵四手。
這下子空門大開,眼看著那刀就要砍到身上。
不想,從斜里撲出來一個人,死死地抱住了蕭欽。
正是憐春樓的漪月姑娘。
此情此景之下,沒有男人會不動容。
兩廂一對比,原本懸在自己心上的蘇云湘,一下子就不再皎潔如月。
蕭欽原本就享受著蘇云湘打著兄弟的口號與自己做盡曖昧事。
而生死關頭,蘇云湘貪生怕死,毫不在乎自己,到底也是傷了心。
14
蘇云湘性子高傲,自從上回被蕭欽趕走之后,愈發行事無拘。
日日與京中紈绔混在一處,身邊跟了四五個不務正業游手好閑的富貴公子哥兒。
她此番本就是自個兒回京探親。
家中只有一個年邁的祖母,亦是管束不了半分。
上京城中關于這位蘇家小姐的傳言更是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