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肩膀,重新將唇覆過來。
一個令人沉溺的吻,他吮吸著我的唇,聲音有些沙:
「這樣才是。」
那天,崔檀將隨身的玉佩送給我,哄著我給他繡一方帕子。
他將我的發絲溫柔地別在耳后:
「等你繡成了帕子,我便來提親。」
然后呢?
之后的一切,我都想不起來了。
承諾送他的這塊帕子,今夜才送到他手上。
遲來的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崔檀扶住我,卻被我臉色蒼白地推開。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我眼眶滾落,我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問:
「我嫁的人不是你,對嗎?」
崔檀仿佛當胸挨了一拳,眼中滿是痛色。
他將我抱在懷中,我頭痛欲裂,沒有掙扎。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
冰涼的水珠滑落在我的脖頸,崔檀好像哭了,聲音帶著哽咽,
「我只要你開心,蔻蔻。」
10
崔檀此番回京只是暫時的。
他三個月后便要回漠北。
聽爹娘如此說,我失手打碎了手中的碗。
嫁的那人不是崔檀就已經讓我難過許久了。
如今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他。
還未來得及去問崔檀,一道口諭悄然而至了。
貴妃要我進宮參加她的壽宴。
先前我爹在御前求陛下下旨和離。
陛下起先震怒,只是謝凌的姐姐謝貴妃哭了半日,事情才有了轉圜。
如今這道口諭明顯來者不善。
爹娘擔憂地替我分析,讓我千萬小心。
只是謝貴妃寵冠六宮,位高權重,我該如何小心?
剛一進宮,謝貴妃就命我單獨覲見。
我跪在冰涼的玉階上,感覺到貴妃的眼神如刀般刮在我的頭頂。
嬉笑的童聲響起,小孩興奮地拍起手掌:
「讓她拿石頭砸我,姑母最疼我,就罰她跪在這不許起來!」
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死孩子。
我咬牙切齒地低頭。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最好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不然老娘非得把他打成豬頭。
貴妃淬了毒的眼睛斜斜挑起。
她走下來,血紅的染了蔻丹的指甲,捏住我的下巴:
「薛蔻,這麼多年,你還是做不到安分守己啊。
「妄想和離?嫁給崔檀?」
輕輕地笑像是冒了冷氣從齒縫溢出來。
她手上用力,尖尖的指甲在我下頜上刮出刺眼的鮮紅。
一巴掌狠狠打在我的臉頰上。
我嘗到了唇齒間的血腥味。
貴妃眼中滿是暢快的笑意:
「本宮很多年前就告訴過你。
「本宮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11
熟悉的話勾起大腦深處的記憶。
電光石火間,遺忘的記憶悄然閃回。
我眼前模糊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落了下來。
十六歲那年,崔家招了禍事。
崔伯父冤死獄中,剛中了探花的崔檀博去功名,流放北疆。
高高的城墻下,我聲嘶力竭喊著崔檀,卻看見他形銷骨立的身影。
被鐵鏈拴著,白裳血跡斑斑。
數九寒冬的雪天,他就穿了薄薄的單衣。
聽見我的聲音,崔檀停下腳步,努力穿過人群回望我,卻被獄卒狠狠一鞭抽在背上。
血花綻開,染紅半邊背脊。
睫毛上的雪凝成了眼淚。
我最喜歡他眼睛下睫毛交錯的影子,一從來都是。
崔檀的臉色白到幾乎透明,卻努力對我微笑:
「此處風雪深重,快回吧。」
薛家也差點卷入這場風波。
我渾渾噩噩哭了許久。
娘抱著我,勸我把一切都忘了。
但我忘不了。
直到陛下將我和謝凌賜婚。
我嫁進謝家的那晚,最先見到的人是謝凌的姐姐。
她接過我的茶盞,卻故意扔在地上摔碎。
一個眼神,身旁的婢女便壓著我跪在碎瓷上。
她就這麼踩著我的手指,一點點用力:
「我當崔檀的心上人是什麼天仙,今日看也不過如此嘛。」
陰毒的眼睛里滿是冰冷的穢河。
謝梨看著我痛到皺起的臉,滿意地露出微笑:
「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她端起另一盞熱茶慢慢從我的發髻澆下來。
茶水滲入我的眼睛,刺目的疼令我睜不開眼。
「這張賜婚圣旨,算是我給你的驚喜。
「薛蔻,從今以后,你都會永遠,永遠被我踩在腳下。」
在后宅被謝梨折磨的一年。
我變得沉默,隱忍。
也收起了從前的天真驕縱。
直到第二年,謝梨參加選秀,入宮為妃。
一路扶搖直上。
寵冠六宮。
12
我跪在那里渾身發抖,眼淚濺在白玉磚上。
「嫡姐,莫要欺辱她!」
有人將我扶起來。
我空洞的眼睛回神,看見了謝凌焦急擔憂的臉。
謝貴妃不屑地冷哼一聲:
「你心疼了?」
謝凌撫上我紅腫的半邊臉,我偏頭厭惡地避開。
那孩子不滿地擠了過來:
「姑母是為了我出氣,誰要她這個賤人……」
謝凌怒到眼眶發紅,他暴怒地一巴掌打在這孩子的臉上:
「她畢竟是你娘!誰教得你這麼說話!」
他還要頂嘴,被謝凌一腳踹在胸口。
頓時躺在地上呼吸急促,撕扯自己的領口。
看起來是有咳喘的舊疾。
謝凌和謝貴妃頓時慌了神,連忙讓人請太醫。
我還在為我是這孩子的娘那句話感到震驚。
何時我生了這麼一個孩子?
還把他教得如此令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