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北方。
他說,他爹最近為這件事愁白了頭。
京城距離北境千里,若是尋常軍隊此時出發入冬前即可到達。
可這幫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顯然會拖累行軍隊伍。
路上地形又復雜。
高山有之,沼澤有之,更有茫茫無際的草原,容易叫人迷失方向。
這萬一路上出個意外,他安平候府擔待不起。
更何況到時大雪封路,行軍會更加艱難。
姜郃說他爹怕那些寶貝疙瘩在他手里出個差池,便叫他找幾個軍醫隨行。
姜郃便想到了我。
「你不是說想四處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燕兒,這是個好機會。」
不可否認,我心動了。
可我又擔心。
擔心爹娘不愿,安平侯不許。
可姜郃又說來之前他已說服了我爹娘和他爹。
安平侯對我這個近來在京中頗有聲名的周家長女也有所耳聞。
加上大概是對兩家退親的事有所愧疚,就應允了。
我自是欣喜若狂。
自從從姜郃那聽聞了不少他游歷各處的所見所聞,我便對外面的時間心生向往。
自然行軍不可兒戲,但這是我難得的,可以正大光明走出去的機會。
25
離京那日,爹娘只在門口送了我。
他們不愿叫我成為特殊,反而于我不利。
阿哥騎馬送我至城門口。
隨行軍醫皆能乘坐馬車,倒是便利了不少。
阿哥將姜郃叫到一邊說了許久的話。
我問姜郃都說了什麼,他卻不肯同我說。
神神秘秘的。
剛出京那段路倒是順利。
那些公子哥家中殷實,隨身帶的物什也很充足。
一路打打鬧鬧,不像是行軍倒像是出來郊游。
我眼瞅著年逾半百的老安平侯臉越來越黑,怕是經此一遭,他想回去同圣上拍桌子的心都有了。
路程過半,天突然涼了下來。
隊伍中不少人受了涼,咳嗽聲此起彼伏。
我隨其他三名軍醫日日拿小爐子熬藥。
自那時起,隊伍中的打鬧聲少了。
但彼時大家都還沒意識到嚴重性,直到行至一處高山中。
前一天還艷陽高照,第二日那高山已被大雪覆蓋。
我們這些自小長在京中的,從不知雪竟下得這麼早又這麼大。
隊伍耽擱了一日,雪第二天停了。
安平侯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初雪。
接下來,他越發著急地命大家趕路。
只是行軍的速度卻是遲遲提不上去。
越往北走,天兒就越冷,地勢也越是崎嶇難行。
這幫公子哥都是享慣了福的,哪里受得了這個苦。
往往不是這個受涼了便是那個發燒了,磕磕碰碰受個傷更是家常便飯。整得我們幾個軍醫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叫我深刻認識到了這一趟的艱難。
姜郃很是不好意思。
原是想叫我多個出來見見世面的機會,沒想到這些世家子弟這般脆弱。
我叫他不要多慮。
行醫救人本就不是清閑的事兒。
更何況我也不是沒收獲。
一開始我加入這支隊伍,許多人是抱有輕視和懷疑的。
一個瘸子,又怎能受得住這長途跋涉。
可是沒想到,我沒事,其他人卻倒了。
這些日子以來,那些世家子弟對我的態度已經從連名帶姓,變為有禮的「周姑娘」。
我贏得了他們的尊重,與我而言便是最好的收獲。
26
隊伍終于到達北境時,已經被安平侯預計的遲了整整一月。
北境入目皆是冰雪,蒼茫一片叫人覺得有些滄涼。
出乎預料的是我們在此處見到了宋城璟和袁清月等人。
詢問之下才知,原來就在我們行軍的這段時間,那些游牧民族又生變故。
聽說這次那些游牧民族不單單僅是簡單的聯合,而是草原上出了一位厲害的人物,將幾個原本分散的部族團結在了一起。
這次進犯,也不是朝廷預測的那般小打小鬧。
他們有備而來。
如今正式入冬,我國士兵作戰能力受到限制。而卻是那些部族最為曉勇的時候。
朝廷收到急報,便命離得最近的袁大將軍派兵支援。
帶兵的小將,便是他的長女袁清月,以及副將宋城璟。
在此處見到宋城璟我自是十分意外。
而他像是早就得知消息,對我的出現毫不意外。
我原以為,他見我的第一句會是責怪我為何來這。
可他沒有。
僅是目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便同袁清月及安平侯等人一同進了帳子商討接下來的局勢。
我松了一口氣。
便也跟著其他人入營安頓。
四名軍醫中僅有我一個女子,我被安排與崔大嬸一個營帳。
崔大嬸的男人是駐守北境的將領。多年前與外邦發生沖突時受了重傷不治身亡。崔大嬸卻留了下來,在軍中為將士們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
軍中將士對崔大嬸亦是十分敬重。
北境苦寒,才來了不到半月,我的臉就被風雪吹得通紅龜裂。
初始還記著拿師傅配的藥油擦擦,可隨著沖突不斷傷員增多,我便也顧不上了。
這半月來外面吵得厲害。
同我們隨軍而來的世家子弟們聽說事態有變,恐怕不僅是走個過場,而是真的要上戰場動真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