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一日日喝著,等到生產之際,一定能夠生下男胎。到時候,我的孩子就是這侯府嫡長子,誰也別想動搖我的位置!」
「也不知這樣苦的藥,那個女人是怎麼喝下去的?我讓人熬了一大碗,全給她灌了下去。她起先是不喝的,我就用她腹中孩子威脅,她痛哭流涕,也就不敢再掙扎了。」
「喂她喝了那麼多藥,剖開肚子后,果然是男胎,阿娘總算沒被人誆騙。」
說罷,她俯身看我,眼里帶了一絲贊許。
「你這丫頭膽子倒挺大,日后好好當差,我必定不會虧待你。」
聽著她的話,我端碗的手都有些止不住地顫抖。
可我卻不敢抬頭看她。
生怕會泄露眼底的恨,因而只敢低眉順眼,將目光落在那碗藥上。
「大娘子,藥快涼了,還是早點喝完,莫淡了藥效。」
聞言,她點點頭,捏著鼻子將這些藥喝完。
那一碟子的甜糕,如今只剩下了兩塊,其余都進了她的肚子里。
我又垂眸看著已經見底的藥,終是忍不住勾了唇。
02
我叫沈歸雁,是這侯府里最不起眼的灑掃婢女。
因著家中太窮的緣故。
阿姐瘦成皮包骨,還將自己的口糧省給我,為此自己卻得了重病。
我不想看阿姐餓死,就瞞著她用三兩銀子賣掉了自己。
來到這侯府后,我只想安心當差,指不定哪一日得到主子賞識,撥到身邊當貼身婢女,不僅能夠漲月例,還能夠得些賞賜。
到時候,我就可以給自己贖身,然后去找阿姐。
阿姐自幼就有中意的人。
是同村的教書先生,也是個頂好的人。
有了這三兩銀子,阿姐成功活了下去,也和心上人成了親。
她還托人給我送了信,說是和姐夫正在努力賺錢,只等攢夠了錢,就能贖我出來,從此一家人永不分離。
我一直都在等著這日。
直到,侯府娘子有了身孕。
宋明月身子不好,嫁入王府三年始終無所出。不知道吃了多少偏方,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還擔心是個女胎。
因而,和宋母合計一番后,就到處去找偏方。
沒承想當真找到了。
說是只要服下那偏方,就算腹中的孩子為女,也可以借著這藥性,最后生出男孩來。
宋明月害怕是藥三分毒,故而不敢輕易嘗試。
所以她讓自己的貼身婢女顧霜兒,帶人去郊外莊子里,偷偷找來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將她關在后院柴房中,給她喝了這偏方。
想著即刻見效,那女子喝了整整一大盆,直到最后喝不下,還生生嘔出了血才罷休。
但宋明月等不及,當晚就剖開了對方的肚子,只想瞧一瞧這藥是否有用。
那個孩子,是一個已經成了型的男胎。
可經歷這樣的折騰,那女子連帶著剛被生剖出來的孩子,都一同沒了氣息。
這場面太血腥,宋明月也不免有些后怕。
而那天晚上,我恰好被派到這里來打掃,正正好好撞見了這一幕。
宋明月就以讓我當她貼身婢女為誘,讓我帶人處理這對母子的尸身,且從此保密,就能讓我有想不盡的榮華富貴。
那天晚上,我透過人群看著柴房里,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已經沒了氣息。
可眼睛卻還是死死瞪著,帶著不甘和怨恨,刺痛了我的心。
因為——
她是我阿姐,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
所以我強忍著悲痛,還要露出一副驚喜的笑,當即跪在地上表明忠心,也不顧阿姐滿身鮮血淋漓,親自動手收拾了她的尸體。
宋明月讓我帶人將他們全都扔到亂葬崗。
我一一聽從。
只不過等到那些人走后,我又尋了個機會返回,將阿姐和小外甥帶離了那里,在附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徒手刨了坑,想將他們埋在了那里。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只能先暫且如此。
誰曾想,還沒來得及將阿姐埋進去,一個游醫卻偶然經過。
他只當我阿姐被夫家厭棄,生子難產時,被生剖了肚子,結果一尸兩命。
剛搖頭感嘆一聲,他便發覺了不對勁。
阿姐身上的衣服都被藥汁浸染著,混合著鮮血的味道,十分刺鼻。
游醫拿過阿姐身上掉落的帕子,帕子上也有著濃郁的藥汁味,他放在鼻下嗅了嗅,復而又嘆了口氣。
「便是想生男胎,也不該如此心急。雖說有些用,可到底是藥三分毒,若是在服用期間,又用了甜食,那就真的……」
我問游醫:「若是用了甜食,會如何?」
游醫面露不忍,伸手摸著他的胡須,輕聲道:「這藥性霸道,日日服用會使容貌有損。若是在服藥期間又用了甜食,便會沖撞藥性,成為毒物,一日日在身體里藏著,連帶著腹中的孩子,不癡也成傻。」
說罷,他又看了我一眼:「老夫若非游歷四方,也不知這藥和甜食相克,若你家中還有人服用此藥,切記得叮囑著,否則定會鬧出人命。」
多余的話,他未曾再說。
而我也沒有繼續問。
我只需要知道,那個所謂能夠生子的秘方,混合著甜食用,就能成為毒。
而一般的郎中大夫,并不知道其中的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