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姑娘,別為難老奴了,四殿下能給司棋留個全尸已經夠好了,你們也不值當為了個罪奴惹殿下煩心。」
全世界都在說「不要惹他不高興」,一條人命不如他的笑臉重要。
小姐情緒崩潰。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
18
第二日,宮里來人請小姐入宮。
我守在宮門外如熱鍋上的螞蟻。
宮門緩緩打開,小姐是扶著墻出來的。
皇后以頂撞夫君為由,罰小姐跪著抄《女誡》十遍。
他們打一棒子還給個甜棗,說小姐離家一年有余,定會思念家鄉,特準宋夫人攜子來京城探親。
在馬車上,我捂著小姐的膝蓋,挑些好聽的話安慰她。
「小姐,等家里得了信,快馬加鞭半月就能到京城,大娘子一定也很想你。」
小姐興致缺缺,她倚在我身上說:「見到又能如何呢?讓母親看到我活得沒個人樣嗎?
「我這個女兒做的太差勁了,明知來京城是場鴻門宴,卻沒能力阻攔。」
皇權在上,百姓皆是螻蟻。
大娘子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一些,應該是收到小姐的絕筆信就動身了。
隨她一起的,竟然是大少爺。
大少爺身旁,跟著喜墨。
喜墨目光灼灼,我卻不敢看他。
從窗外可以看到小姐趴在大娘子懷里哭,大少爺坐在桌邊滿眼心疼。
我和喜墨像從前那般守在屋外,但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喜墨長高許多,不知在哪里受了傷,留了一道疤在眉毛上,不覺猙獰,反而顯得英氣十足。
他低頭看我,眼神依然清澈:「入畫,你變白了。」
說完,他皺了下眉,「也瘦了,四皇子府待你們不好。
」
我險些哭出來,「不好,很不好。」
他沒想到我情緒這麼大,手忙腳亂一通安慰。
待我情緒平穩后,我問他我阿娘怎麼沒和大娘子一起來?
我好想阿娘。
我想吃阿娘烙的油酥餅了。
喜墨說,前陣子阿娘腿摔傷了,不能跟著來。
我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他適時轉移話題,開始說起這一年有關自己的事,他自我來京城后,便隨著大少爺進了軍營。
這一年游牧民族不太安分,怕是入了秋又會生事。
說完這些,我們陷入沉默。
我有太多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也許是覺得說再多也沒有用,只能給他平添煩惱。
「司棋姐姐死了。」我突然說。
他一愣,然后捉住我的手。
「入畫,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算我求你。」
說來可笑,這一年我求過很多人,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求我。
求我照顧好自己。
19
大娘子是抹著淚離開的四皇子府。
小姐怕四皇子出幺蛾子,不肯留大娘子和大少爺在府里住。
喜墨一步三回頭,還是大少爺說會在京城逗留一段時日才老老實實跟上去。
夜里燃上燈,我笑著同小姐說:「大娘子來了,不知怎麼,心里就是踏實。」
小姐也勾起唇角,「我同母親說了,待他們回北疆的時候,把你也帶回去。」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
小姐把我拉到身邊,「你和喜墨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紀,當初我強帶你到這里本就不該,如今我已經適應這邊的生活,也是時候放你回去了。」
我不信這鬼話。
她那封絕筆信字字泣血,我預感我回去后,此生將再也見不到她。
「小姐,我們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回去!」
小姐搖頭苦笑,「你說什麼瘋話,我是上了皇室玉牒的皇子妃,我走不了的。」
是了。
若小姐嫁的是個尋常人家,還有和離的可能。
大不了休妻,我們遠遠離開京城,哪管那些身后名。
我不能放她一人在這兒,她一人留在這兒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后半生也絕不心安。
「小姐,我不走,我就在這陪著你!」
小姐有些火氣,冷言怒斥:「你這憨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你是不是還記得我曾說過要放你奴籍,讓你嫁良人。
「我改主意了,你當自己是什麼?一日為奴終生為奴,還想翻身做主子不成?
「你老實跟母親回家去,再給我宋家生個家生子,你們世世代代都要當我宋家的家仆!」
小姐話說的狠,可哆嗦的手出賣了自己。
她鐵了心趕我走。
20
大少爺進京后,京中百官蜂擁設宴奉他為座上賓。
北疆苦寒,宋家放棄京城安穩生活,十年如一日駐扎在此,如他們所說,邊疆不穩何來百姓安寧?
對此忠臣良將,無論權臣還是清流,都是佩服的。
手握八萬精兵,朝中又得敬重,正是因為如此,才惹皇帝忌憚。
宮中這位,怕不是夢里都在擔憂宋家造反。
可宋家不會反啊。
一旦內亂,內憂外患,民不聊生。
宋家曾和先帝立誓,宋家在,天下就不會亂。
先帝已逝,當今這位不信。
四皇子把大少爺在京城的待遇看在眼里,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厚著臉皮踏入暢風院。
這次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眾人追捧。
他要小姐勸宋家支持他奪權。
我猜皇帝也想不到他家老四本事沒有,膽子挺大。他正值壯年,選四皇子和宋家結親,就是避免其他皇子一家獨大,對比之下四皇子根本成不了大事,這下好了,反而刺激的四皇子覺得自己與其他兄弟有一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