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了的。
「我跑了,爹爹和母親就得死。」
我只得安慰小姐:「小姐也別太憂心了,你去哪入畫就去哪,我會永遠陪著小姐。」
小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憨貨。」
4
小姐親事定下了,沒多久,宮里就派了嬤嬤來教導小姐禮儀。
我太討厭這嬤嬤了。
她剛一進小院,見到小姐第一眼后微微點頭。
「倒是個美人,那媒人沒亂說話。」
直到看見小姐的腳,瞪大了眼睛斥道:「宋家居然不給姑娘裹腳!成何體統!」
說著,就張羅著她帶來的婆子按住小姐,扯出布條就要脫小姐的鞋。
嘴里還念叨:「能小一點是一點。」
小姐到底是學過功夫的,一腳蹬飛一個婆子,一溜煙就上了樹。
我嚇死了。
不都說京城的人最講規矩嗎?
上來就掰人家的腳也算規矩?
嬤嬤急的在樹下喊:「宋小姐!老奴也是為你好,京城的姑娘哪個沒糟過這一茬罪,回頭因這個惹了四殿下不喜就不值當了!」
我趕緊跑到大娘子院里去搬救兵。
一路上邊跑邊喊:「來人啊!京城的人要殺了小姐!」
嬤嬤顧不上小姐,趕緊攆出來,「你這蹄子亂說什麼!」
我沒走兩步,就遇上聞聲趕來的大少爺和二少爺。
嬤嬤忙解釋:「二位將軍明鑒!老奴是奉旨來教導宋小姐,你家丫鬟血口噴人,二位將軍要為老奴做主啊!」
喜墨聽她這麼說,默默往我跟前一站,遮住大少爺瞟過來的眼神。
我一指她手里的布條,「這麼長的布!還讓那麼壯的婆子按著小姐,還說你不是想勒死小姐!」
嬤嬤氣急敗壞,「你這憨貨,這是裹腳用的!」
二少爺不如大少爺穩重,奪過他侍衛的佩刀就要砍嬤嬤的手。
「你這顛子!別當小爺不知道你們京城的姑娘小時就要纏足,我妹妹已經一十有五,上刑都沒這麼上的!」
嬤嬤嚇得一哆嗦,還是梗著脖子道:「我是宮里的人……」
「是四殿下要你這麼干的?」大公子突然打斷嬤嬤,一雙鷹眼死死盯著她。
嬤嬤不瞞著,也不明說:「回將軍,京中貴人以小腳為美,四殿下更甚。」
若是旁人,大公子直接一句「我管他喜歡什麼,敢讓我妹妹裹腳這婚也別成了!」,可是面對四皇子,這句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我再傻也知道。
藐視皇室,是重罪。
眼看僵持不下,小姐從樹上跳下來,眼里噙著淚花。
「他不喜我,我也不喜他,我的腳已經這麼大了,他若有能耐就把我的腳削去,而不是派人來給我下馬威。」
事已如此,嬤嬤也不再提給小姐裹腳的事。
「罷了,宋小姐聽老奴一句勸,此后定要跟著老奴將禮節學到極致,方能立足于宮廷。」
因這次事,大娘子夸我機靈。
我若是直接攔住嬤嬤不讓小姐裹腳,反而鬧得更難看,到時候嬤嬤搬出四皇子,小姐的腳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也算全了雙方的臉面。
末了,她問我:「入畫,你愿意跟著小姐去京城嗎?
「我只能放心你跟在她身邊,好歹能有個知心的人……」
我愣住。
我一直覺得我一定會陪著小姐的。
大娘子突然這麼問我,反而讓我不知所措。
我這才反應過來,去京城就意味著離開阿娘阿爹,離開宋家。
也意味著我不能嫁給喜墨了。
可是,我也知道,我沒有選擇。
我曾隨小姐一起識了些字,我看到過送往京城的妝奩單子上寫著我的名字。
大娘子沒想征求我的意見,她也不需要問我意見。
她只是想確認我是個忠仆。
我覺得嗓子突然發干,掙扎著發出聲音。
「自然是愿意的。」
5
接下來的日子,我見識到了何為「規矩重重」。
行要小步慢移,坐要端正優雅,臥要弱柳扶風。
就連同夫君用膳,都要做足禮節,夫君停筷,小姐也不許再夾菜。
更別說那些以夫為天,女子要乖巧柔順之類的訓誡。
我聽著腦袋就大了。
大娘子也心疼,但她也知道小姐要是學不會這些,未來受的苦只會更多,只能遠遠瞧著,然后抹著淚離開。
偏偏小姐受下來了。
夜里,我為小姐按胳膊舒緩她端了一天茶碗的酸楚時,突覺肩上一沉。
小姐的腦袋靠在我肩上,看起來累極了。
「入畫,我該Ŧúₑ怎麼辦。
「還沒成親我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我也心疼小姐,可我只能一遍遍寬慰她——
「我的小姐這麼好,四皇子見到你一定新生歡喜。」
小姐說:「可惜了你和喜墨……」
小姐知道我在嫁妝單子里,也知道我一定要走的。
不然那邊清點單子,發現少了個「嫁妝」,還是會派人把我「取」過去。
小姐不是沒和大娘子提過,等我過去后,宋家再派人把我帶回北疆。
大娘子問她:「我的兒,你自己到那邊去,不怕嗎?」
小姐捂著臉哭。
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姑娘,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怎麼會不怕呢。
可是我的小姐啊。
喜墨很重要。
你也很重要啊。
從你出生那天起,我們就形影不離了。
6
北疆的春天很短,一晃眼就過了。
小姐也該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