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趁他上朝,我翻進他家院子,摘光了他所有花草,連葉子也沒放過,統統扔到他的寢室,并附贈滿墻泥土。
他也不惱,在院長大人巡檢那日,將我綁在書院后面的大樹上,將院長大人最寶貝的睡蓮一瓣瓣撕下,將最后一瓣貼于我臉頰。
「溫煜言!」
我奮力掙扎,低聲怒吼。
「你瘋了,那是院長大人最喜歡的花。」
溫煜言不為所動,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看著我,眼中滿是不屑。
那朵睡蓮,是院長大人的心頭肉,據說五年來從未開花。
院長大人天天念叨,炫耀他的花,出淤泥而不染,代表著純潔、高貴,清雅,今年上天終于看到他的誠意,讓它開花。
他甚至邀人共賞,寫詩吟唱,只等幾日后贊美他的花。
溫煜言居然為了報復我,給、摘、了!
院長大人一定會殺了我的。
我眼中含刀,恨不得刀刀要他命。
院中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溫煜言對我挑眉一笑,刀光閃過,繩子一松,隨著他一起消失。
院長大人剛進后院就看到我將臉上的花瓣取下。
「院長大人,我說我是被冤枉的你信嗎?」
院長哭天搶地,差點兒昏過去。
我被打了戒尺,罰抄十遍《道德經》,寫下千字悔過書。
溫煜言,我與你不共戴天。
之后每一日,我將各種蛇蟲鼠蟻放入他的墊下,他總是淡定地將它們扔出窗外,再讓我蹲著馬步背誦昨日學的文章。
我將院中花朵雜草一個勁兒地扔到他的講臺,他也不惱,只是語氣平靜地罰我抄寫先賢文章百十遍。
每日回家都是身心俱疲,比操場練操辛苦百倍。
再過半月,書院即將舉行摘花比賽,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摘得頭花,那可是無限殊榮。
前些年的頭花年年都被溫煜言摘走,如今是一屆不如一屆。
看著墻角下偷偷用功的男子們,就連秦陽也抱著本古籍有模有樣地看著。
我聽得女院的讀書聲,問道。
「她們,也要參加比賽嗎?」
眾人哄堂大笑,笑我的無知。
女子無才便是德,拋頭露面更是大忌,才能比賽,如何能讓她們參加。
我憶起上次為了躲溫煜言翻入女院。
夫子走后,我聽她們明明才華橫溢,出口成章,議論國之大事不輸男子。
卻困于這束縛。
她們談論起即將到來的摘花比賽,語氣中充滿失落和不甘。
世人不愿女子讀書,只是希望她們一輩子渾噩愚昧,乖巧聽話好擺布。
卻又需得識得一些字,好在嫁人之后能夠幫夫家寫信算賬,相夫教子。
所以她們只學女訓和女戒。
可男子女子本該一樣,男子可以洗手做羹湯,女子亦可上場殺敵將。
為何這些勞什子的比賽只準男子參加。
聽著他們的嘲笑,我心中一橫,攔住準備回府的溫煜言。
「溫大人,為何專為學子舉辦的比賽,女子不能參與呢?」
這是我難得正兒八經跟他說話。
「摘花比賽從未有女子參與。」
「哪條律例規定女子不能參與?」
「這倒沒有。不過自古便沒有女子參與比賽的先例。」
「那就開創先例嘛。這樣,溫大人,我們來比一場,若是我贏了,你就得開女子參加比賽的先河。若是我輸了,便向你負荊請罪,再也不叫你溫美人了。
」
11
我和溫煜言比的賽馬。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他都是翹楚。
賽馬場上,聚滿了各種人。
薛弈他們不負眾望,將我為女子而戰的故事傳得沸沸揚揚。
溫煜言騎在馬上,眼中映著萬里長空和碧草連天,張揚又美艷,美得如同一幅畫。
李久大喝一聲:「跑!」
薛弈和秦陽同時放了韁繩。
我猛地一抖韁繩。
「駕!」
馬兒長嘶,風馳電掣起來。
我握緊韁繩,與駿馬融為一體,感受著耳邊風聲掠過。
溫煜言就在我前方一點,他輕松地駕馭著馬匹,每一個動作都顯得自信且嫻熟,如同一陣旋風,迅速穿梭在賽道。
他的急速激起我的斗志,我俯在馬背上,揚著馬鞭高喊道。
「駕!跑起來!」
一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戰場上。
金戈鐵馬,戰鼓擂鳴。
硝煙彌漫,浴血奮戰。
我耳邊又響起了她的話。
「我可對鏡貼花黃,亦可鐵甲披寒光。
「女子本該是一棵獨立之樹,而非依附之藤。」
女子和男子,有何區別?
可是說完這話的她,卻嫁人作婦,洗手做羹,丟棄所有曾經的才華本領和遠大志向。
我突然夾緊馬肚,身體緊緊伏低,幾乎與馬背融為一體。
韁繩緊緊攥在手中,仿佛要勒進肉里。
馬匹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決心,如癲狂般,四蹄翻天,響徹天地。
我們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孤舟,以一種近乎毀滅的速度向前沖去,漫天煙塵揚起,仿佛要踏碎大地。
我毫無畏懼,將生死置之度外,享受著這一瞬極致的瘋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贏。
為她而贏,為她們而贏。
12
當我醒過神來的時候,溫煜言那張好看的臉上全是緊張和擔憂。
而一旁的秦陽臉色蒼白,薛弈滿臉眼淚鼻涕橫飛,嘴唇翻飛,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