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彧生把玩我發絲的手僵在空中。
我以為他是欣喜的。
誰知他卻猛地坐起,掙脫了我的懷抱。
下一瞬,他匆匆穿戴齊全,逃也似的離開了臥房。
臨走前的一瞥,眸中滿是陰鷙。
我亦心生不滿。
看來是我調教不當,竟讓他如此失了規矩。
他這激烈的反應,是在嫌棄我用情不貞?
可笑。
我玩味地瞥向床頭的暗格。
想來,有必要讓他嘗嘗內里的滋味。
7
彧生被我留在府中的事終究是被父親發現了。
他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家信。
痛斥我不守婦道,連孝期未出就私會外男。
我極為敷衍地回了信。
大意是「父親,您也不想丞相府的名聲被我敗壞吧?」
他只有一個選擇——
那便是替我隱瞞。
比起這個,另一件事更令我煩躁。
彧生一連好幾天都躲著我。
每每喝完小桃送去的藥便閉門不出。
將軍府到底是我做主。
一聲令下,小廝們把他架到我閨房中。
我正在對鏡梳妝,薄紗滑落香肩,青絲如懸瀑般垂落。
「過來,為我櫛發。」
銅鏡反射出彧Ṫű₌生陰沉的表情。
他不情不愿地上前,令我的發絲流淌過指縫。
此時的我們宛如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
我抿上口脂,櫻唇輕啟:
「夫君?」
彧生垂著眸,沒有任何反應。
......是我多慮了麼?
我抬起玉臂,輕撫彧生的臉龐。
彧生明顯有所抵觸,卻被我掐住了下頜:
「彧生,你是因吃將軍的醋才與我置氣?」
彧生下意識想搖頭。
反應過來后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收攏五指,將彧生的臉挪到鏡前。
「你該為這張臉感到慶幸。若非肖似將軍,我不會帶你回府。
」
「既然你對被當成替身都不介意,何必擔心一個死人能爭得過你。」
我摸索著彧生的臉,是粗糲的感覺。
彧生直直凝視著鏡面。
不知是在看誰。
「可您心中若無將軍,不會尋找他的替身。」
彧生面色有些哀怨。
我倏地一怔。
我心中有沈彧?
不......
我其實只是個連叛逆都做不到決絕的女子。
即使眼前萬花待采擷,我也只敢尋找亡夫的影子。
我始終都掙不開俗世禮法。
原因一定如此。
我沉默著闔眼:
「你該認清自己的地位。」
「不該問的別問。」
我松開手,彧生倏地癱軟倒地。
他扶著椅子,不可置信地凝視著我。
「忘了告訴你,今早的藥里我加了點料。」我輕拍他的臉頰,「為了更好地教你,如何取悅主人。」
我隨手取下妝臺上的翠綠的玉環:
「這是懸玉環。是何用處,你應當明白。」
彧生驀地瞪大了眼。
他疲軟地問道:
「我沒能讓您滿意麼?」
我輕笑:
「自然不是,只是你和將軍在這方面太像了。」
彧生疑惑歪頭。
我收斂笑容,面色森然:
「我厭極了你們演戲的樣子。」
「不知這些器具,能否剝下你們仁善的偽裝?」
8
我一直都知道。
彧生表面柔和順從,骨子里從未放下對我的戒備。
將軍亦是如此。
他越是對我百般遷就、相敬如賓,我越是懼怕他。
因為,我曾親眼見過他的本性。
沈彧幼時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他的父兄剛戰死沙場,我爹出于同情,暫且將他安置在府中。
我從小就通人事。
知曉沈彧是貴客后,主動前去寬慰他。
見他一個人枯坐在池塘邊,還以為他要想不開,迎上前便道:
「你的父兄定不愿見你悲傷至此......」
沈彧聞聲回頭。
我對上一雙淡漠的眸子,哪有半點悲傷可言。
更可怖的是,他擒著一條黑蛇,以一根竹枝將黑蛇首尾貫穿。
秾麗的鮮血蜿蜒在沈彧指尖。
他正饒有興致地看黑蛇掙扎。
我驚得捂住了嘴。
沈彧蹙眉,似在煩躁我打擾了他:
「我為什麼要悲傷?」
我下意識道:
「因為你的父兄過世了啊......」
還未來得及自覺失言,沈彧的話便令我遍體生寒:
「這不是好事麼?少了兩個會在我耳邊聒噪的人。」
他語氣真摯,不像在開玩笑。
直覺告訴我,不應該靠近這個人。
然而,身體卻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聽著,你的父兄是為國捐軀的英雄,縱使你再沒心沒肺,也不能說出這等枉為人子的話來......」
我陸陸續續說了不少。
直到母親的婢女提著燈找來。
從始至終,沈彧都只是微微蹙眉,茫然不解。
他無法與常人共情,甚至缺失了喜怒哀樂。
這樣的人,我不信他能變成洞房花燭夜的那位謙謙君子。
真相殘酷可怖,但卻是唯一的可能——
他一定對我有所圖謀。
是想徹底讓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消失?
未知令我恐懼。
我伏低做小亦是朝夕難保。
與其在驚恐中等待,不如撕開他的面具,魚死網破。
聽聞他死訊時,不得不承認,我有一絲慶幸。
我無法容忍再有雙面人潛伏在我身邊。
彧生......
他要麼放下難馴的桀驁,要麼......
就真正成為我的「亡夫」。
9
彧生真是健壯。
我費了不小的力氣才將他拖到拔步床上。
彧生面色酡紅,額間滲出薄汗。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床頂——
那里有一面碩大的鏡子,將我們都盡收其中。
「折斷一個人的傲骨有許多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