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容失色,滿頭大汗,卻被捂著嘴叫不出聲,也喊不了冤。
不過十棍,她便面色蒼白,虛弱到沒了動靜。
軟趴趴躺在凳子上,宛若死狗。
行刑的公公是我的人,手上多多少少有點技術。
一棍子一棍子打在后腰上,便是能活著出去,后半輩子也別將行走利索了。
沈姝眼底泛紅,是痛亦是恨。
恨骨肉血親卻淬了毒,招招式式皆是要她命的。
她已連失兩子,卻不知道禍害就在身邊,差點讓腹中胎兒也不見天日。
好在,她偷梁換柱的簪子,為我們報了大仇。
而傅瑾行的錐心之痛,也隨之而來。
14
當傅瑾行披著大氅,行色匆匆趕來時。
皮開肉綻的沈玉容已經昏死在了血泊里。
軟塌塌的身子,披頭散發里,只剩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她,她流產了。」
轟的一聲。
傅瑾行只覺得一道驚雷打到了自己腦門上。
他瞬間血色全無,在公公眼疾手快的攙扶下才穩住了身形:
「什麼?她有了身子?」
太后神色大變。
女子清譽何其重要。
還未出閣的女子便有了身子,不僅禍及家族,也是斷了自己活路的。
我們就是讓傅瑾行親眼看到,他所謂的偏愛與獨寵,是如何將他的心愛的人殺得片甲不留的。
沈姝故作驚恐,顫聲吼道:
「可有問過奸夫為何人?玉容如此下場,狗男人便完美隱身了?
「定要沈尚書掘地三尺,把人給挖出來。」
「如此下作又沒有擔當的狗東西,就該挖了他的子孫根,斷了他九尺男兒的根本。」
傅瑾行被沈姝的挖心之言刺得五臟六腑都痛,拳頭攥得很緊,卻一句話不敢應聲。
滿眼都是愧疚與痛意,一動不動盯著那具鮮紅的身子。
明明幾步之遙,卻像隔著天涯海角一般,他走不過去,也不能走過去。
這種眼睜睜看著愛人死在眼前的痛,很難承受吧?
可前世,他要對謝家九族下手時,我跪在養心殿整整一夜,幾乎要跪廢了雙腿,他也沒有動搖。
那一夜的風霜,如刀似劍,每時每刻都在凌遲無能為力的我。
同樣的剜心之痛,我當然要還給他了。
「敢行茍且之事的男人,能是什麼好男人?便是死一萬次,也免不了被人戳爛脊梁骨。」
「便是閹割之刑也掩蓋不了其骨子里的卑劣與下作。」
太后的諷刺,將傅瑾行要求情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他雖陰險毒辣,卻誓要做千古一帝的。
便是掃清朝堂障礙,用的也是最見得不光,也半點不沾身的骯臟手段。
如今孩子已去,愛人生死難料,他再站出身來,也不過是于事無補,徒增污點罷了。
說不得,崔家與謝家正好借題發揮,在朝堂上落井下石,讓他孤立無援。
他最愛的人血淋淋倒在他面前,他不敢救。
他最在意的孩子,在一板子一板子里化為了血水,他也不敢認。
你看,帝王的愛多虛偽。
寧愿讓心愛的人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肯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要我說,這等不知廉恥的貨色,也不必送回沈家了,直接扔進冷宮的枯井里,也落個干凈。」
「要死也該帶著奸夫一起沉塘才是,狗男人爽完了就提褲子走人,憑什麼死的只是女人?」
「若是自愛,旁人還能扒了她褲子不成?說到底,自身不正才損了家族清名。
」
眾人七嘴八舌把沈玉容當作抹腳布的奚落、羞辱與痛罵,字字句句如利劍,扎進了傅瑾行的心窩子里。
他生生噴出一口血來,瞬間倒在了地上。
目眥欲裂,痛苦不堪。
我與沈姝心里舒坦了。
太后卻氣急了:
「來人,把那個該死的臟東西給我扔回沈家。
「陛下都被氣吐血了,雖死不足惜,但莫要污了皇帝的眼。」
落下如此重話,沈尚書便是想保下沈玉容,也做不到了。
偏偏傅瑾行病情加重,倒地不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沈姝哭得撕心裂肺,轉身便著人給她母親傳去了消息——
沈玉容,不可留。
15
半月后,身子稍好的沈玉容被送去了尼姑庵里修行,以保沈家清名。
據說,沈玉容出城前日,沈尚書與沈夫人大吵一架,回書房時一失足,落入了湖水里。
天寒地凍的,他便被凍壞了身子,連夜高熱里,竟起不來床了。
沈姝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啊。
「出拳重無用,打到木樁上疼的也不過是自己罷了。出拳準,才能一擊即中,不死也要他半條命。」
沈姝燒了書信:
「外祖父終于查清了當年真相。靠妻上位,卻要踩著岳家血肉往上爬的無恥之徒,配得上癱瘓在床,不得好死。」
「只是,可惜了我母親。」
沈夫人乃崔氏捧在手心里養大的嫡長女,本與寒門沈家八竿子打不著。
卻因一次意外落水,被沈姝父親所救。
世家體面,肌膚之親落下了,便為二人促成了一段佳話。
可終究,設計里的虛情假意,皆為名利,從無真心。
沈尚書有自己的白月光,便是沈玉容的母親。
沈玉容甚至有個兄長,比沈姝尚且大兩歲。
如今,正是傅瑾行的親信。